晨曦透过云母窗纱,将寝殿内浮动的尘埃照得纤毫毕现。萧景琰缓缓睁开眼,感受着久违的清明。他试着运转内力,惊喜地发现原本枯竭的经脉中,竟有暖流如春溪般潺潺流动。这内力精纯而温和,与他同源却又更胜一筹。
他转头看向枕边人。沈梦雨还在熟睡,晨光描摹着她精致的侧脸,眼下却带着淡淡的青影。这些日子以来,她总是等他就寝后,悄悄将掌心贴在他后心,那股暖流便夜夜如约而至。他佯装不知,心中却早已了然。
“王爷醒了?”沈梦雨忽然睁开眼,声音还带着睡意。她起身取过床头的药碗,试了试温度才递到他唇边。白玉碗沿映着她纤细的指节,药气氤氲中,她的脸色显得格外苍白。
萧景琰握住她的手腕,触感微凉:“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腕间淡青的血管,那里跳动着为他耗损的内力。
沈梦雨浅浅一笑,抽回手整理衣襟:“王爷说哪里话。”她避开他探究的目光,转身去取晨袍。宫装裙裾拂过青砖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
这时,薛神医捧着药箱前来请脉。老人手指搭在萧景琰腕间,忽然“咦”了一声,眉头紧锁。他又换了一只手,闭目凝神良久,忽然睁开眼,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奇哉!奇哉!”薛神医连连惊叹,“王爷的经脉不仅修复如初,内力竟比受伤前还要精进三分!这...这简直是脱胎换骨!”
子安在一旁喜形于色:“真是天佑王爷!”
萧景琰与沈梦雨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日光透过窗棂,在她眼中映出细碎的金光。
与此同时,沈梦雨对何美人一案的调查从未松懈。这日午后,她正在偏殿翻阅饮食记录,忽见紫烟匆匆来报,发髻都有些散乱。
“王妃,孙玉娴...殁了!”紫烟压低声音,手指紧张地绞着帕子。
沈梦雨指尖一顿,墨点在宣纸上洇开:“怎么回事?”
“说是突发急病,但...”紫烟凑近些,声音更低了,“奴婢瞧着不对劲。孙玉娴面色青紫,唇角还有白沫,闻着有股苦杏仁味。”她犹豫片刻,又补充道,“说来也怪,这几日她院里的丫鬟都说,主子夜夜做噩梦,总是尖叫着惊醒,说什么...何美人来索命了。”
沈梦雨立即带人赶往孙玉娴的院落。一进房门,果然闻到淡淡的苦杏仁味。孙玉娴静静地躺在榻上,妆容整齐,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唯有青紫的面色透露出不寻常。
一个穿着绿衣的小丫鬟跪在角落瑟瑟发抖,正是孙玉娴的贴身侍女。沈梦雨温声问道:“你主子近日可有什么异常?”
丫鬟叩头如捣蒜,颤声道:“回王妃,姨娘她...她这五六日就没睡过安稳觉。每夜都被噩梦魇住,总是尖叫着说看见何美人满身是血地站在床前...”她突然压低声音,“昨儿半夜,娘娘突然坐起来,瞪着眼睛喊不是我要害你的,别来找我,把守夜的姐妹都吓坏了。”
沈梦雨眼神一冷:“仔细搜。”
侍女们轻手轻脚地搜查了整个房间。梳妆台、衣柜、床榻...皆一无所获。就在众人以为真是急病时,沈梦雨的目光落在妆台上一支赤金点翠簪上。那簪子样式普通,但簪头镶嵌的翠羽似乎有些松动。
她拿起簪子轻轻一旋,簪身竟应声分离——里面是空心的,还残留着些许白色粉末。
“子安。”沈梦雨的声音冷如寒冰,“立即带人监视孙家,特别是中书令孙清远的动向。一应往来书信,都要仔细查验。”
三日后,子安带回惊人消息。夜深人静时,孙清远乘着小轿,秘密会见了一个安阳商人。暗卫潜伏在屋顶,亲眼看见二人交接了一封火漆密信。暗卫施展轻功截获密信,上面详细记载着江都边防部署,还有几个重要将领的名字。
沈梦雨将所有证据整理好,亲自送到萧景琰面前。烛光下,密信上的字迹清晰可见,火漆上还印着安阳王府的徽记。
萧景琰一页页翻阅着,脸色愈发阴沉。最终,他合上信件,指尖在紫檀案几上轻叩,发出沉闷的声响:“孙清远...好一个中书令。”
“王爷打算如何处置?”沈梦雨轻声问。
萧景琰冷笑:“当日我病重,你又失踪,这些大臣难免不想给自己留后路。如今形势扭转,他们又要见风使舵了,这本不足为奇。”他猛地攥紧密信,指节泛白,“但孙家与安阳勾结,给何美人下药,这决不能原谅!”
他唤来暗卫首领,声音冷如寒铁:“孙清远通敌叛国,满门抄斩。做得干净些,就说是突发瘟疫。”
暗卫领命而去,夜色中只余衣袂翻飞的声响。沈梦雨轻声道:“王爷,朝中与安阳勾结的恐怕不止孙家...”
“我知道。”萧景琰握住她的手,眼神深邃如夜,“但眼下不宜打草惊蛇。我们要一个个来,慢慢收拾。”
三日后,中书令府邸突然被官兵封锁,对外宣称爆发瘟疫,满门无一幸免。朝野震动,却无人敢深究。
是夜,萧景琰站在窗前,望着孙府方向冲天的火光(焚尸之火),轻声对身后的沈梦雨道:“让他们给何美人陪葬吧。”
沈梦雨静静立在他身旁,月光将两人的身影投在青砖地上,拉得很长。夜风送来远处焚烟的气味,带着淡淡的焦糊气。她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朝堂上的腥风血雨,才刚刚拉开序幕。
而在遥远的安阳国,一封密信送至萧景瑜手中。信上只有寥寥数字:“孙氏事败,江都王已疑。”
萧景瑜看着信纸在烛火上蜷曲、焦黑,最终燃成灰烬。他唇角勾起冷笑,琥珀色的眸子里映着跳动的火焰:“我的好皇弟,游戏才刚刚开始。”
深夜,萧景瑜独自坐在沉香木雕花榻上,指尖缓缓抚过一袭女子寝衣。月白色的软绸上,用银线绣着细密的云纹,领口处还沾着早已干涸的淡淡药渍。
这是沈梦雨穿过的衣裳。
那日她仓皇逃离,连这件寝衣都来不及带走。萧景瑜将脸埋进衣料间,深深吸气,仿佛还能捕捉到那一缕冷香——那是她独有的气息,像雪地里的梅花,清冷又勾人。
“玉妃...”他喃喃自语,琥珀色的眸子里翻涌着痴迷与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