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这屋子里只能听得见二人的呼吸声，和玉核桃盘起来时的清脆声。
“像这样的药，肯定是不能长期吃的，长期吃对身体的损害那一定不可估量，说不定吃着吃着，就把人吃没了。”
“所以，必然是只能在重要紧急的时刻使用。平日里，那自然是不会吃的，那要是遇到大夫突然诊治……”
韩老爷子突然身体往前倾了倾，“王管家，你说，这脉搏是不是会有很大的变化啊？”
明明韩老爷子还是一样的语气，但王管家却莫名感觉后背一凉，尤其是脖子那处，更是凉嗖嗖的。
“这……”
王管家面露迟疑，谨慎着开口，“老奴不懂什么医术，但要是真像老爷说得这般，那肯定是会有变化的吧……”
“这种事情，这……你问老奴，老奴也实在是给不出一个准确的答案啊……”
王管家虽然还算是镇定地回着韩老爷子的话，但心中却已经是翻起了惊天骇浪。
老爷这是在说谁，其实已经十分明了了。
虽然他没有点明，但结合他刚刚问起陈太医去了哪里，又说起这种会让人看起来身体十分糟糕的药，细细一想，整个府中，除了——才回来的三娘子，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老爷这是……怀疑上三娘子了？
韩老爷子听到王管家这么说，嘴角轻轻一扯，说不上是怪罪还是嘲讽，“王管家啊，你这个人啊，惯是会偷奸耍滑的……”
王管家讪讪地笑了笑。
他知道这个时候什么都不说才是最好的。
果然，韩老爷子也没期待着要从王管家的口中听到些什么，下一秒，他就又开了口，吩咐了起来。
“待会儿记得问详细些，要是能让陈太医过来，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韩老爷子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明白了吗，王管家？”
“是，老爷。”
王管家连连点头应道。
至于他的惊讶，他并未表现出来，也不开口询问什么。
他不用去问韩老爷子他需要明白什么，有些话，不用主子说清楚，他们这些下人心中也是自该明白的。
要是他连这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他也坐不稳这个大管家的位置。
有时候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不需要知道的那么清楚，问的那么清楚，主子喊做什么，他们做什么就是了。
这揣着明白装糊涂才是在这韩国公府生存下去的长久之道啊……
王管家回过神来，闪了闪眼睛，继续对陈归杞说道：“陈太医，毕竟这事关三娘子的身体状况，老爷、国公爷都很是关心的。”
关心？
陈归杞心中嘲讽，要真得那般关心，会现在才把人接回来吗？不对，要真得关心，根本就不会把人送到临安的庄子上去。
现在装作关心地样子来询问，不过是惺惺作态罢了。
还得是这些高门大府里的人脸皮厚，能够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些话来。
陈归杞本是微微垂着眼睑的，现在，他也懒得再装作这个样子了，他直接转头盯住了王管家。
他倒想看看这王管家的脸皮是不是如城墙那般厚。
“三娘子的身体状况还需要好好调理才是，”
“俗话说得好，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人的身上的顽疾也是如此。”
“三娘子身上的病症，是经年久月所积累下来的，要想药到病除，那是需要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的。”
“这不过几日，确实还看不出什么成效来。”
“既然当初三娘子刚落下病根时，都没有第一时间进行医治，那现在这么急迫也是没有用的，毕竟早已经过了医治的最佳时间了。”
“不是吗？”
陈归杞微微抬眼，视线几乎是要透过王管家的眼睛直直射到他的心里去，让人莫名得有些心虚不适。
“还望王管家告诉老国公和国公爷，切莫太过于看见成效，这治病的事情，向来是急不得的。”
“是，是，是……陈太医说得有理。”
王管家边错开眼，边连连点头回答道。
看不出来，这陈太医也会有这么迫人的一面啊……
他刚刚险些以为他在陈太医的身上看到了国公爷的影子，都是那种不怒自威、由内而外发出的气势，让人看着，打心里发怵。
不愧是在宫中的太医，跟着那些贵人久了，也把那些贵人们的气势学了去。
不过……这陈太医怎会突然这样呢，他瞧着他还有几分愠怒的模样，他在气什么呢？
以他来看，这陈太医虽然是个冷淡，看着与人有些清疏的样子，但他，脾气是算不上差的。
不然，他也不会在他面前侃侃而谈，而他也不会听他那么久的“唠叨”而不说什么。
换一般脾气不好的主儿，早就掩饰不住厌烦，甚至觉得嫌恶，破口大骂了。
这陈太医眼里——没有对下人的瞧不起和鄙夷。
他刚刚……是在问他三娘子的情况，这……中间有什么联系？还是他与三娘子有什么……
王管家眼睛闪了闪，又有些狐疑地觑向陈归杞。
“如若是不信任归杞的医术，那王管家尽管告知，我也不是非要赖在韩国公府不可。”
陈归杞仍是冷着一张脸，瞧不出什么好脸色。
“我自认是尽心尽力，对韩都尉如此，对韩编修如此，对三娘子也是如此……”
“既然贵府庙大，容不下我，我此后也不叨扰了。还请王管家另请高明来府上为韩都尉、韩编修、三娘子看病吧！”
说罢，陈归杞就加快了脚步，准备快些出了这韩国公府。
“哎，哎……”王管家连忙哎了好几声，这都是个什么事儿啊……
陈归杞人高腿长的，可苦了又老又腿短的王管家了。
他快跑好了几步，才追上走路带风的陈归杞。
这年轻人体力就是好啊，可怜他一把老骨头了，就这几步，可真是把他喘死了。
这时候，王管家也顾不上什么尊卑了，他急急伸出手拉住了陈归杞。
他抬头看了看周围，主要是他再不拉住，这陈太医就要走出韩国公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