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矢钉在盾牌上发出的闷响,像冰雹砸在瓦片上,接连不断。
赵煜被陈擎和两名亲兵夹在中间,半蹲着身子沿着山道向后退。脚下是碎石和枯叶,踩上去打滑,腰肋的伤处随着每次动作传来清晰的刺痛,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声。
“低头!”夜枭的喝声从侧前方传来。
赵煜下意识弯腰,一支弩箭擦着他头顶的发髻飞过,钉在后面马车的厢板上,箭尾嗡嗡震颤。
马车里传来王青虚弱的咳嗽声。张老拐在里面闷声喊了句什么,被喊杀声淹没。
“不能这么退!”胡四的吼声在混乱中依然清晰,“退到开阔处我们就成活靶子了!前队顶住!后队加快速度!把伤员车架先挪出去!”
但盘蛇道实在太窄了。北境军士兵们训练有素,在狭窄地形转向已是极限,还要一边抵挡前方不断逼近的敌人,一边保护中间的车辆和贵人,阵型开始出现混乱。
赵煜右掌的令牌越来越烫,像握着一块炭。他忍不住摊开手掌瞥了一眼——掌心的纹路微微发着淡金色的光,但只有他自己能看见。这热度指向的是前方敌人最密集的地方。
那里有什么?
“殿下,这边!”若卿的声音有些发颤,但她的手很稳,拽着赵煜的袖子往一块凸出的岩石后面躲。
几支箭射在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
赵煜背靠岩石,喘了口气。若卿蹲在他旁边,那个宝贝包袱紧紧抱在怀里。她从里面飞快地摸出一卷褪色的绷带——是早期抽到的“褪色的治疗绷带”,只剩一小卷了——不由分说地往赵煜腰肋处按。
“血渗出来了。”她简短地说,手上动作麻利。
赵煜这才感觉到腰间衣物有些潮湿。大概是刚才动作太大,结痂的伤口又裂开了点。绷带缠上去,有种粗糙的凉意,但渗血似乎真的缓了些。这破烂玩意儿居然还有点用。
“多谢。”赵煜低声道。
若卿摇摇头,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岩石外侧。
前方的厮杀声更加激烈。胡四亲自带人顶了上去,北境军的长矛阵在狭窄山道上发挥了作用,将试图冲锋的敌人一次次戳回去。但敌人有弓弩手藏在树林里放冷箭,不断有士兵中箭倒下。
“将军!右侧山坡上也有动静!”有人喊道。
赵煜心头一紧。果然,右侧山坡的林木间也影影绰绰出现了人影,数量不多,但居高临下,威胁更大。
被包饺子了。
胡四显然也意识到了。他吼着下令分出一小队弓手向右侧山坡还击,但仰射效果有限,反而暴露了位置,引来更多箭矢。
“必须冲出去一个口子。”陈擎凑到赵煜身边,他手臂上的绷带又染红了,但眼神凶狠,“殿下,我带人往前冲一次试试?胡将军正面牵制,我们从侧面……”
“不行。”赵煜打断他,“人太少,冲进去就是送死。”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里飞快地过着现在的处境:前后都有敌人,两侧山坡也有伏兵,地形不利,伤员多,时间拖得越久越危险。
令牌还在发烫。
他忽然想起昨天抽到的那个采血瓶。对蚀力有感应……那么令牌的感应,是不是也因为敌人中有蚀力携带者?就像驿站那些死士一样?
如果真是那样……
“陈擎,”赵煜压低声音,“你注意到没有,敌人的箭矢,大部分是朝着我和马车方向来的。”
陈擎一愣,随即眯起眼观察了几息:“……好像真是。他们目标明确。”
“他们知道我在车里,或者知道马车里有重要的人或东西。”赵煜说,“而令牌的感应……可能意味着他们中有被蚀力侵蚀的人,甚至可能有残片。”
“殿下想怎么做?”
赵煜看了眼若卿怀里的包袱。心镜能量还没恢复,铜盒在怀里,星鉴也在……等等,星鉴。
他猛地想起林文远遗信里的话:“‘影’身有蚀力残留,遇‘星鉴’必显。”
星鉴能照出蚀力残留。而现在,令牌感应到的,很可能就是蚀力。
“若卿,星鉴给我。”
若卿迅速从包袱里摸出那个巴掌大的、似铜非铜的圆镜。镜面黯淡,边缘有古朴纹路。
赵煜接过星鉴,深吸一口气,从岩石后微微探出身子,将镜面朝着前方敌人最密集的方向——
什么也没有发生。
镜面依旧黯淡,没有像遗信说的那样显出暗红光。
“……不对?”赵煜皱眉。距离太远?还是对方隐藏得好?
他正要收回手,右掌的令牌突然剧烈一震!
与此同时,前方敌阵中,一个原本蹲在树后指挥的身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赵煜的方向!
那是个瘦高个子的男人,穿着与周围伏兵类似的灰褐色伪装服,但脸上戴着一张毫无表情的木质面具,只露出眼睛。隔着几十丈距离,赵煜对上那双眼睛的瞬间,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冰冷,空洞,像两口深井。
面具人抬手,指向赵煜的方向。
下一秒,至少十支弩箭朝着赵煜藏身的岩石覆盖过来!
“躲!”陈擎扑过来把赵煜按倒。
箭矢叮叮当当打在岩石上,碎石迸溅。一支箭擦着赵煜的小臂飞过,划出一道血口子。
“他看见我了。”赵煜伏在地上,心脏狂跳,“而且……他很在意星鉴。”
“那就是目标。”夜枭不知何时已经潜回附近,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戴着面具,是头目。我刚才摸近看了,他身边围着四个人,脚步沉,呼吸方式奇怪,跟驿站那些被蚀力搞过的家伙很像。”
“燕五?”赵煜想起俘虏临死前的话。
“可能。”夜枭说,“我去试试。”
“等等。”赵煜抓住他胳膊——虽然知道抓不住,但夜枭停顿了。“令牌对他有强烈感应,星鉴却没照出来……要么是他身上的蚀力被特殊方法掩藏了,要么……”他顿了顿,“要么他根本就不是‘身有蚀力残留’,而是带着别的什么东西。”
比如,星枢残片。
胡四那边压力越来越大,敌人开始投掷短斧和飞刀,北境军的盾牌阵被砸得咚咚作响,有士兵惨叫着倒下。
“没时间细想了。”陈擎咬牙,“殿下,我带人佯攻左侧山坡,吸引注意力。夜枭找机会摸过去干掉那个戴面具的。胡将军正面顶住。只要头目一死,这群乌合之众说不定就乱了。”
很冒险,但似乎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赵煜看向夜枭。黑衣人微微点头,身形已经像融进阴影里一样开始模糊。
就在这时,若卿忽然“咦”了一声。
她从包袱里又摸出个东西——一个小小的、看起来像松脂凝结的淡黄色块状物,表面还有细微的纹路。
“这……刚才收拾的时候好像没有。”她有些不确定地递给赵煜。
赵煜接过来。触手微凉,有股很淡的、类似树脂的香气。虚拟屏幕在他视野角落里自动浮现:
【获得物品:微弱黄金松脂】
【物品描述:一小块凝结的松脂,散发着微弱的金色光泽。似乎曾被用于涂抹武器,以暂时增强其效力。】
【来源游戏:《黑暗之魂3》】
【效果:涂抹于金属武器上,可令其暂时获得微弱的“雷电”属性附魔,对某些特定敌人或有奇效。效果持续时间极短(约一次攻击),且效果微弱。】
黄金松脂……《黑暗之魂》里用来给武器附魔雷属性的消耗品。在这个世界,雷电属性?有什么用?对付蚀力?
赵煜突然想起,在鬼哭谷石室里,铜盒和令牌共鸣爆发的金光,似乎对蚀力有克制作用。那金光……某种意义上,是不是有点像“雷”或“光”的属性?
“夜枭。”赵煜把那小块松脂递过去,“涂在你的兵器上。”
夜枭接过,面具下的眼睛看了看赵煜,没有多问。他抽出腰间那柄细长的、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短剑,将松脂在刃口上轻轻一抹。
淡黄色的松脂在触及金属的瞬间,竟然真的化开了一层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金色光晕,附着在剑刃上,但两三息后便黯淡下去,几乎看不见了。
“一次机会。”夜枭说,声音依旧平静。
“够了。”赵煜点头,“小心。”
夜枭的身影消失了。
“陈擎,动手!”
陈擎吼了一声,带着二十多名北境军士兵突然向左前方山坡发起冲锋!弓手同时向那个方向抛射箭矢压制。
敌人显然没料到被困的猎物还敢主动分兵出击,右侧山坡的伏兵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一部分。
正面压力稍减,胡四趁机怒吼着推进阵线,长矛如林往前戳刺,将逼到近前的敌人逼退了几步。
混乱中,没人注意到一道淡淡的影子贴着山道边缘的阴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前滑行。
赵煜紧握着星鉴,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戴面具的身影。
面具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身,看向夜枭潜行的方向——但他晚了一瞬。
夜枭从一丛枯草后暴起,涂过松脂的短剑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淡金色细线,直刺面具人咽喉!
面具人反应极快,侧身闪避,同时袖中滑出一柄漆黑的短刃格挡。
铛!
金属交击的脆响。
但紧接着,面具人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短促嘶叫!
他那柄漆黑的短刃,在与夜枭短剑接触的瞬间,竟冒出一缕极淡的黑烟!而夜枭剑刃上那层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金光,在撞击的刹那似乎闪烁了一下。
有效!
面具人踉跄后退,捂住持刃的手腕。他周围那四个脚步沉滞的护卫同时扑向夜枭。
但夜枭一击即退,根本不缠斗,身形鬼魅般绕到侧面,短剑再次刺向面具人肋下。
这次面具人有了防备,急速闪避,同时口中发出一声尖锐的唿哨。
前方敌阵中,突然又有七八个身影脱离战斗,朝着面具人所在的位置合围过来!这些人动作明显比普通伏兵迅捷,眼神呆滞却凶狠。
又是蚀力侵蚀者!
夜枭陷入包围,但他像条滑不留手的鱼,在刀光剑影中穿梭,每一次闪避都险之又险,偶尔反击,涂过松脂的短剑总能逼得那些蚀力者忌惮后退——剑刃碰到他们身体或武器时,会激起轻微的黑烟和嘶响。
“掩护他!”胡四看出关键,命令弓手集中射击夜枭周围的敌人。
但敌人也发了狠,弓弩手不顾暴露,朝着夜枭和北境军弓手位置疯狂射击。
一支流箭射中了赵煜旁边的亲兵,那士兵闷哼一声倒下。
若卿脸色发白,但还是死死抱着包袱,另一只手摸出了那个“发黑的采血瓶”,无意识地攥紧。
赵煜脑子里念头飞转。夜枭牵制住了面具人和蚀力者,但敌人数量还是占优。时间拖下去,等夜枭剑上那点微弱效果消失,或者等敌人彻底围死他……
令牌还在发烫,而且热度似乎转移了方向——不再仅仅指向面具人,而是微微偏向左侧山坡?
赵煜猛地转头看向左侧。
陈擎带人正在那边与伏兵厮杀,试图打开缺口。但敌人借助地形顽抗,一时僵持。
令牌为什么对那边有感应?难道……
“若卿,星鉴再给我!”
赵煜夺过星鉴,这次对准左侧山坡方向——
镜面依旧黯淡。
但他不死心,调整角度,缓缓移动……
当镜面扫过山坡上一块半人高的岩石后方时,镜面中心突然泛起一点极其微弱的、针尖大小的暗红色光斑!
一闪而逝,快得几乎以为是错觉。
但赵煜确信自己看见了。
那里有蚀力残留!很微弱,很隐蔽,但存在!
“陈擎!”赵煜用尽力气喊,“你左前方那块大石头后面!有东西!”
陈擎正在挥刀砍翻一个敌人,闻声一愣,但毫不迟疑,立刻带着两名士兵扑向那块岩石。
岩石后面的敌人试图抵抗,但被陈擎三人迅速解决。陈擎在岩石后摸索片刻,猛地掏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巴掌大小的方盒!
“找到了!是机关!”陈擎吼着,将方盒砸向山壁!
木盒碎裂,里面露出几个齿轮和拉杆结构,还有一根几乎透明的细线延伸向密林深处。
“是绊发陷阱的机关!他们在前面路上埋了东西!”胡四瞬间明白过来,厉声下令,“全军停止前进!检查脚下!”
果然,前方道路的枯叶下,被清理出了几道不易察觉的细线,连接着两侧树丛里的窝弩和捕兽夹类的东西。如果刚才北境军贸然向前突围,踩中这些陷阱,后果不堪设想。
面具人见机关被破,发出愤怒的嘶吼。他猛地扯下脸上的木质面具,露出一张苍白消瘦、眼窝深陷的脸——约莫三十多岁,左脸颊有一道陈年伤疤。
“燕五?”赵煜脱口而出。
那人阴冷地看了赵煜一眼,却没有回答,反而再次唿哨。
剩下的蚀力者突然放弃围攻夜枭,全部朝赵煜所在的方向冲来!他们完全不顾自身防御,像疯狗一样扑杀,显然是要不惜代价拿下赵煜。
“保护殿下!”胡四红了眼,带着亲兵顶了上去。
但蚀力者力量奇大,动作诡异,普通士兵难以抵挡,瞬间就被冲开了两道口子。
最近的一个蚀力者已经扑到赵煜三丈之内,那是个身材矮壮的男人,眼睛浑浊发黄,嘴里流着涎水,手中握着一把锈迹斑斑的砍刀,当头劈下!
赵煜拔剑格挡。
铛!
巨力传来,赵煜虎口崩裂,剑差点脱手,腰肋伤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他踉跄后退,撞在岩石上。
若卿尖叫一声,下意识将手里一直攥着的那个“发黑的采血瓶”朝着蚀力者扔了过去!
瓶子砸在蚀力者胸口,碎裂。
几滴残留的、暗红色的、早已干涸变质的液体沾在了蚀力者的衣襟上。
什么事也没发生。
蚀力者的砍刀再次举起。
但就在这一刹那——
蚀力者突然僵住了。
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其痛苦、混乱的神色,举起刀的动作停在半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紧接着,他胸口衣襟沾染液体处,冒出了一缕淡淡的、灰黑色的烟!
不是黑烟,是灰黑,像是什么东西被点燃后又迅速熄灭的余烬。
蚀力者惨叫一声,丢下刀,双手疯狂抓挠自己的胸口,仿佛那里有烈火在灼烧。他皮肤下的青黑色血管诡异地蠕动,然后——噗嗤。
轻微的破裂声。
他胸口皮肤裂开几道细缝,渗出暗红色的、粘稠的、仿佛混着黑色丝线的血。
他仰面倒下,抽搐几下,不动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连其他正在冲杀的蚀力者都停顿了一瞬,呆滞地看向同伴的尸体。
若卿呆立原地,看着自己扔出瓶子的手,满脸不敢置信。
赵煜也懵了。那采血瓶……里面的残留物,对蚀力者不是无效,而是……有某种剧烈反应?变质后的效果?
燕五——那个疤脸男人——死死盯着地上的尸体,又猛地抬头看向若卿,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你……用了什么?”他的声音嘶哑难听。
若卿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但这一下变故,给夜枭创造了机会。
就在其他蚀力者愣神的瞬间,夜枭如鬼魅般欺近燕五身后,短剑抹向他的后颈!
燕五察觉到危险,拼命前扑,但依旧慢了半分。
剑刃划过他的肩胛位置,衣袍破裂,皮开肉绽。
没有黑烟冒出。
但燕五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不是因为剑伤,而是因为剑刃上残留的那一丝微弱到极致的、几乎已经消散的金色光泽,在触及他伤口的瞬间,像火星溅入油锅,引发了某种剧烈的、无形的灼烧!
他肩胛的伤口处,皮肉竟然开始泛起一种不正常的灰白色,像是瞬间失去了所有生机,并且那灰白色还在向周围蔓延!
“不……不可能……”燕五惊恐地捂住伤口,连连后退,“这是……星力?你怎么会……”
他猛地扭头,怨毒无比地瞪了赵煜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密林深处逃窜!
“追……”胡四刚下令,剩下那七八个蚀力者却像收到了指令,同时发狂般扑向北境军,完全不顾生死地纠缠,为燕五的逃跑争取时间。
等北境军将这些蚀力者全部斩杀,燕五早已消失在山林深处。
战斗,突然就结束了。
剩下的普通伏兵见头目逃跑,蚀力者死尽,顿时士气崩溃,发一声喊,四散逃入山林。
胡四没有下令追击——穷寇莫追,何况地形不熟,当务之急是整顿队伍,救治伤员,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山道上弥漫着血腥味和淡淡的、若有若无的焦糊味。
赵煜靠着岩石滑坐在地,大口喘气,腰肋的伤口疼得他眼前发黑。若卿慌忙过来检查他的伤势,手在发抖。
夜枭回到近前,短剑已经归鞘。他看了一眼燕五逃跑的方向,沉默不语。
陈擎提着刀走过来,身上添了好几道新伤,但精神还算亢奋:“殿下,我们赢了!还破了他们的陷阱!”
胡四也在亲兵簇拥下走来,脸色凝重:“伤亡不小。死了十三个兄弟,伤二十多个,其中五个重伤。马也损失了七八匹。”
赵煜心头沉重。又死了这么多人。
“那个燕五……”胡四看向夜枭,“他最后说的话,星力?”
夜枭摇头:“不知道。剑上的东西是殿下给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赵煜身上。
赵煜苦笑。他该怎么解释?说那是从异世界游戏里抽出来的“黄金松脂”?说那玩意有微弱雷电属性,可能恰好和这个世界的“星力”或者克制蚀力的能量有相似之处?
“偶然所得的一点东西。”他最终只能这么说,“没想到真有点用。”
胡四眼神复杂地看着赵煜,没有追问。皇家的事,秘密太多,知道太多没好处。
“将军,现在怎么办?”陈擎问。
“打扫战场,收敛弟兄遗体,能带走的带走。伤员简单包扎,立刻出发。”胡四沉声道,“盘蛇道不能待了。原路退出去,走大路,就算有埋伏也得闯。我们耽搁太久了。”
赵煜点头同意。他看了眼地上那个被采血瓶杀死的蚀力者尸体。灰黑色的烟早已散尽,尸体胸口裂开的伤口处,渗出的血是暗红近黑,里面似乎有些细微的、丝线状的东西在慢慢萎缩。
那到底是什么?
若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色又白了几分,低声道:“殿下,那个瓶子……”
“你立了大功。”赵煜轻声说,“救了我的命。”
若卿摇摇头,咬着嘴唇:“我……我就是随手一扔。”
“随手一扔就砸中了。”赵煜试图让气氛轻松点,但效果不大。
士兵们开始快速清理战场,将阵亡的同袍抬上简易担架,给伤员包扎。气氛肃穆而疲惫。
赵煜被扶上马车——王青已经醒了,靠坐在角落里,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清醒了许多。他看到赵煜身上的血,挣扎着想动。
“别动,我没事。”赵煜摆摆手,在他旁边坐下。
张老拐胳膊上又添了新绷带,正在给一个腹部中箭的士兵紧急处理,嘴里骂骂咧咧:“他娘的,没完没了……这帮杂碎……”
车队再次动了起来,这次是朝着来路,速度比来时更快。
赵煜靠在车厢壁上,闭上眼睛。右掌的令牌热度已经降下去了,恢复正常体温。左手的虚拟屏幕静静地悬浮在视野角落,提醒着他新的一天已经到来。
【每日抽奖可用】
但他现在没心情抽。脑子很乱。
燕五逃了。他认出“星力”?他知道令牌?还是仅仅对那种克制蚀力的能量有反应?
采血瓶的残留物竟然能引发蚀力者体内剧烈的、致命的变化。这是偶然,还是某种规律?
盘蛇道这一仗,看似赢了,打退了伏击,杀了不少蚀力者,还逼退了头目。但他们损失也不小,时间又耽误了,前路依然凶险。
而且,燕五逃回去,周衡就会知道他们的位置、手段和大概实力。下一次袭击,只会更狠,更刁钻。
距离京城还有两三天路程。
距离星坠之夜,还有九天。
赵煜睁开眼,看向车窗外迅速倒退的、染血的山林。
这条路,真能走得通吗?
马车颠簸着,驶出盘蛇道狭窄的入口,重新回到了那条稍微开阔些的岔路口。胡四没有停留,直接选择了左边的大路——黑风坳的方向。
明知山有虎,也只能向虎山行了。
天色,渐渐向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