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三十七年,秋。
紫宸殿的银杏落了满地金黄,苏砚秋拄着拐杖站在丹陛上,看着新帝扶着老太后走出殿门。十年前那场星战的硝烟早已散尽,地球的大气净化系统提前三十年完成了预定目标,第一批移民已从火星返回,在长江三角洲重建了都城。
“老丞相,您看这新铸的‘寰宇鼎’。”新帝捧着一只三足铜鼎,鼎身刻着太阳系的星图,地球与火星被一道金光相连,“工部说,要把它立在天坛,让后世子孙都记得,咱们曾跨过星海守住家园。”
苏砚秋的手指抚过鼎上的星轨纹路,忽然笑了。那年在香港的游轮上,她和沈敬之曾戏言“要让大明的旗帜插遍九天”,如今想来,倒不算妄言。火星基地已发展成能容纳百万人口的新城,月球的“广寒”基地成了星际贸易的中转站,而地球,这颗蓝白色的母星,正以更蓬勃的姿态孕育着新的生机。
偏殿的档案馆里,年轻的史官正在整理沈敬之的手稿。泛黄的纸页上,除了密密麻麻的计算公式,还有几行娟秀的批注——是苏砚秋的字迹,在“星核系统改进方案”旁写着“此处可留余地,以备不时之需”,在“噬硅菌培育笔记”后画着个小小的笑脸。
“这两位大人,倒像一对隔空对弈的棋士。”史官对着实习生感叹,“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却把每一步都落在了同一个棋盘上。”
实习生指着墙角的玻璃展柜,里面陈列着一枚磨损的怀表,指针永远停在辰时三刻——那是沈敬之在香港遗失的旧物,后来被渔民从海底捞起,表盘内侧刻着一行小字:“为万世开太平”。
重阳节那天,新帝带着文武百官登上重建的滕王阁。长江如练,帆影点点,远处的城市群里,磁悬浮列车在楼宇间穿梭,孩子们在广场上放着印有星舰图案的风筝。
“当年沈总长说,宇宙是面镜子,照见人类的渺小,也照见人类的勇气。”新帝举杯望向天际,“如今看来,他说得没错。”
苏砚秋望着江面掠过的水鸟,忽然想起五十年前,她还是翰林院编修时,曾与年轻的万历皇帝在这滕王阁上许下心愿:“愿黎民无饥寒,愿家国无烽烟”。那时的他们,怎会想到,后世子孙要面对的“烽烟”,竟来自九天之外。
暮色四合时,天文台传来消息:“昆仑号”星际探测器已抵达m78星云,传回的第一张照片里,硅基文明的母星正在缓缓自转,表面的能量纹路与当年月球暗缝中的符号如出一辙。
“告诉探测器团队,不必靠近。”新帝的声音平静而坚定,“我们要的不是征服,是让它们知道,太阳系有群不好惹的邻居。”
苏砚秋的拐杖在阁板上轻轻一顿,发出“笃”的声响,像在应和这句宣言。夕阳的金辉洒在她的白发上,也洒在江面上,波光粼粼,仿佛有无数星辰沉在水底。
档案馆的灯光亮至深夜。史官在整理完最后一份档案后,提笔在扉页写下:“万历年间,有双星坠于九天,一星名‘敬之’,一星名‘砚秋’,双星交辉,护我大明于危难,开万世之基。”
窗外,月亮正从东山升起,清辉遍洒人间。长江的涛声里,似乎还能听见当年沈敬之在月球基地发出的最后指令,听见苏砚秋在加密影像里那句“此心昭昭”,听见十万人在空间站里齐声高唱的《大明颂》。
江山万里,终有尽时;江河万古,与日月同辉。
属于大明的故事,早已越过山海,奔向了更辽阔的星海。而那些埋于星土的忠骨,那些藏于岁月的坚守,终将化作文明长河里的灯塔,照亮一代又一代人前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