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突如其来的古老意念,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追光者号”残破的舰舱内激荡起无声的惊涛骇浪。
“时渊议会”……“噬时者”的掌控者?一个隐藏在“无量劫海”深处,觊觎时序权柄的神秘组织?
“时光之沙”竟是“时之泪”凝固而成,蕴含抵抗归墟之秘?甚至还是开启“永恒刹那”的钥匙?
还有那“沉眠古界”,听起来便知非同小可,竟已被“虚空胃囊”列为下一个吞噬目标?
每一个信息碎片都重若千钧,压在众人心头。短暂的脱险带来的些许轻松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凝重与紧迫感。
叶凡率先打破沉默,目光落在舷窗外那缓缓流转的淡金沙砾上:“先确认眼前之物。”他转向星璇,“能否安全采集样本进行分析?”
星璇强打精神,操控尚能运行的几台微型探测法器,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撮沙砾。法器传回的数据让她本就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惊异:“舰长,这些沙砾……能量读数极其奇特!它们似乎同时具备‘高度惰性’和‘无限可能性’两种矛盾特性!内部蕴含的时光法则碎片非常古老、精纯,而且……似乎处于一种‘未被定义’的原始状态?很难用现有理论解析。但可以确认,其能量波动与青云大人手中的剑核碎片共鸣非常和谐,且……似乎能微弱地中和周围空间中的混沌乱流侵蚀。”
“未被定义的原始时光状态?”叶凡若有所思。这或许就是它能“抵抗归墟侵蚀”的关键?归墟的力量是终结、是定义万物的“无”,而这种原始的、未被定义的“时之泪”,恰恰处于一种难以被直接“终结”的中间态?
李青云低头看着怀中温热的碎片,又看向那些沙砾,沉声道:“师兄,碎片在‘渴望’靠近那些沙砾。不是吞噬,更像是……久别重逢的吸引。”
“采集一部分,务必小心。”叶凡点头,“我们需要了解它,这可能是我们未来对抗‘噬时者’乃至‘虚空胃囊’的重要依仗。”
在星璇极其小心的操作下,数粒微小的时光之沙被无形的力场包裹,摄入一个特制的、能够隔绝外界法则干扰的分析舱中。剩下的沙砾依旧在原处缓缓流转,并未因被取走少许而产生变化。
与此同时,岩罡正带领舰员们,利用舰上剩余的材料和叶凡提供的混沌创生之力,争分夺夜地修复星舰最核心的动力系统和部分护盾发生器。虽然远无法恢复全盛状态,但至少要获得基础的移动和防御能力。这片“时空泡沫”虽暂时安全,但谁也不知道它能维持多久,外界的猎手是否会发现这里。
叶凡则来到主控台前,调出方才接收到的意念讯号的完整记录,与李青云一同反复聆听、解析。
“讯号源头无法追踪,似乎是从这片空间本身‘沉淀’下来的历史回响,被我们的闯入和时光之沙的存在‘激活’了。”叶凡分析道,“‘时之遗民’……这个称谓,暗示在久远过去,存在着一个与时光紧密相关的文明或种族,他们或许就是‘时光之沙’最初的发现者或守护者。而‘时渊议会’和‘噬时者’,很可能是背叛者、掠夺者,或者……是后来诞生的、以掌控时光为目标的野心集团。”
李青云指着那句“碎片……会指引……真正的‘时沙之河’”:“也就是说,我们手里的剑核碎片,不仅是钥匙,也是地图?它指向的‘时沙之河’,应该就是大量‘时光之沙’汇聚之地,也可能是‘时之遗民’曾经的圣地,或者‘永恒刹那’的所在?”
“可能性很大。”叶凡目光凝重,“但那位‘遗民’也警告了,‘河畔的摆渡人’亦正亦邪。这意味着,即便找到‘时沙之河’,我们也未必能顺利获得所需,甚至可能面临新的、性质不明的危险。”
两人又将注意力集中到最后,也是最迫在眉睫的警告上——“‘虚空胃囊’将动……目标……‘沉眠古界’”。
“‘沉眠古界’……从未听说过。”李青云摇头。
叶凡沉吟片刻,忽然道:“或许……我们不必知道它具体是什么。关键在于,这是‘时之遗民’用最后力量发出的警告。他将此信息与‘时光之沙’、‘时沙之河’的秘密一同留在此地,意味着在他(或他们)看来,这件事至关重要,甚至可能与我们能否获得‘时光之沙’的真正力量,或者对抗‘时渊议会’有关。”
“师兄的意思是,我们可能需要……去阻止‘虚空胃囊’吞噬‘沉眠古界’?”李青云皱眉,“以我们现在的状态,别说对抗‘虚空胃囊’,就是再遇到一个‘噬时者’级别的猎手,都凶多吉少。”
“未必是正面阻止。”叶凡眼中混沌光轮轮转,推演着种种可能,“‘时之遗民’特意提及,或许‘沉眠古界’本身有其特殊性,或者那里存在着某种能够影响‘虚空胃囊’,甚至与‘时光之沙’相关的东西。我们的首要目标是‘时沙之河’和‘时光之沙’,但如果这两者的线索,或者安全抵达的路径,与‘沉眠古界’的存亡有某种隐性关联呢?”
他顿了顿,看向李青云手中的剑核碎片:“而且,青云,你不觉得,我们得到这碎片,闯入这片保存着‘时光之沙’和信息回响的泡沫空间,有些过于……‘顺利’了吗?那些猎手对我们的追捕异常执着,甚至动用多个‘噬时者’围堵。如果只是为了清除闯入者或收割剑冢资源,需要如此大动干戈?除非……我们身上,或者我们得到的东西,有他们极其在意、甚至畏惧的‘可能性’。”
李青云凛然:“师兄是说,这碎片,以及我们可能前往‘时沙之河’的举动,会触动‘时渊议会’的某些禁忌或利益?所以它们才穷追不舍,甚至可能……‘虚空胃囊’的行动,也与此有关?是一种……灭口,或者清除隐患?”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叶凡缓缓道,“这片无量劫海边缘,埋葬了太多秘密,交织着太多势力的博弈。我们无意间,可能已经踏入了某个古老的棋局。”
就在这时,对时光之沙的初步分析结果出来了。
星璇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舰长!这些沙砾……它们具有一种匪夷所思的‘适应性’和‘共鸣性’!当我们将一丝微弱的创生之力导入时,沙砾会变得活跃,散发出稳定时空、抚平法则创伤的柔和波动;而当导入模拟的‘终结’或‘虚无’力量时,沙砾又会变得极其‘坚固’和‘惰性’,仿佛能隔绝一切侵蚀!更重要的是……它们似乎能与特定的‘印记’或‘道则’产生深度绑定!”
说着,她将一份数据投射到光幕上。上面显示,当李青云将一丝自身精炼后的、融合了剑冢感悟的剑意靠近分析舱时,舱内的几粒时光之沙,竟然自发地排列组合,隐隐形成了一道微缩的、与李青云剑意核心共鸣的**简易剑纹**!而当叶凡的混沌创生之力靠近时,沙砾又变幻出另一种充满生机的混沌云纹。
“这……简直像是万能的‘法则承载与放大器’!”星璇惊叹,“如果能掌握其用法,或许……能打造出专门克制‘噬时者’时空手段,或者强化我们自身法则特性的特殊武器或防具!”
这个消息无疑是一剂强心针。时光之沙的价值,远超他们之前的想象。
叶凡当机立断:“利用现有材料,尝试以时光之沙为核心,结合青云的剑意和我的混沌创生之力,打造几件简易的‘时沙护符’。首要目标是增强我们对时空异常的抗性,尤其是抵御‘噬时者’那种诡异的时空切割与潜伏能力。其次,尝试为星舰关键部位(如引擎、护盾核心)制作稳定装置,提升我们在混沌乱流中航行的安全性。”
他看向李青云:“青云,你继续参悟剑核碎片,尝试更清晰地感应‘时沙之河’的方向。同时,将你对‘噬时者’时空攻击方式的感悟,融入到时沙护符的设计中。”
“是,师兄!”
“岩罡,修复工作优先保障动力、基础护盾和探测系统。我们需要尽快恢复行动能力。”
“明白!”
众人立刻各司其职,行动起来。在这片漂浮于混沌中的脆弱气泡里,争分夺秒地积蓄着力量,解读着谜题。
几个时辰后(按照舰内修复的计时器),第一枚简陋的“时沙剑符”在李青云手中成型。几粒时光之沙被他以自身精血与剑意为引,熔炼进一块取自剑冢残骸的金属片(经过叶凡混沌火初步净化)中,形成一枚巴掌大小、表面流动着淡金光泽与细微剑纹的护符。
李青云将其佩于胸前,立刻感到一股温润而坚韧的时光之力笼罩周身,周围空间那些细微的、令人不适的扭曲感大为减轻,对时空变化的感知也敏锐了一丝。更重要的是,当他尝试模拟之前“噬时者”那种隐匿于时空夹缝的感觉时,这时沙剑符会自发产生一种微弱的“排异”波动,虽然不强,但足以让他提前警醒。
紧接着,叶凡也成功制作了一枚“混沌时沙印”,效果更偏向于稳定自身存在、抚平周遭小范围时空扰动,并与太初心灯隐隐呼应。
星璇则带领阵法师们,艰难地将几粒沙砾镶嵌进星舰护盾核心的冗余接口,配合修复的阵法,勉强让护盾系统恢复了三成左右的效能,并且对新护盾的测试显示,其对时空类攻击的抵抗性有显着提升。
虽然只是初步的、粗糙的应用,但时光之沙展现出的神奇特性,已经让众人看到了希望。
就在星舰基础动力即将修复完毕,众人准备商议下一步去向时——
李青云突然全身一震,猛地抬头,眼中剑光暴涨,看向空间的某个方向!他怀中的剑核碎片,此刻正散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热光芒!
“师兄!感应到了!非常清晰!‘时沙之河’的召唤……在那个方向!”李青云指向“时空泡沫”边界外,一片混沌色彩显得格外深邃、仿佛有无数暗流涌动的区域,“但……召唤之中,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却让人心悸的……**悲恸与毁灭的预感**……就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被强行撕裂、吞噬!”
叶凡瞬间联想到那最后的警告,脸色一沉:“‘沉眠古界’!”
“虚空胃囊”的行动,可能已经开始了!而“时沙之河”的召唤与“沉眠古界”的危机预感几乎同时传来,这绝非巧合!
“岩罡!星舰状态如何?”叶凡疾声问。
“基础动力恢复!护盾效能约三成!可以进行低速航行和短距跃迁准备,但强度不足以长时间抵御高强度混沌乱流!”岩罡迅速报告。
“够了!”叶凡眼中闪过决断,“目标,青云感应方向!全舰进入最高战备状态!我们可能……没有时间慢慢准备了。”
“时沙之河”的秘密,“沉眠古界”的危机,“时渊议会”与“噬时者”的阴影……所有的线索,似乎正在前方汇聚成一个巨大的、危险的漩涡。
而他们这艘伤痕累累的小船,必须向着漩涡的中心,启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