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卷着硝烟与血腥,吹过狼藉的海面。那艘起火的“海神丸”如同一个巨大的火炬,在黑沉的海面上疯狂燃烧、旋转,彻底失去了战斗力,甚至开始阻碍其友军的行动。周军火炮那超越时代的怒吼声,依旧在每一个幸存海寇的耳中回荡,带来深入骨髓的恐惧。
源信玄站在旗舰“海神丸·改”的舰桥上,脸色铁青,之前的志得意满已被一种冰冷的震怒与前所未有的审慎所取代。他透过千里镜,死死盯着那几艘不断喷吐火焰与浓烟的周军战舰,尤其是那艘胆敢直面“海神丸”并造成致命一击的“定远号”,以及更远处,那艘刚刚驶出船坞、虽无武装却透着不详气息的周军新舰。
“那不是普通的‘震天雷’……”源信玄的声音如同寒冰,“是某种……能远程投射巨力铁弹的管状武器!射程远超弩炮,威力……竟能伤及‘海神丸’!” 他猛地攥紧拳头,骨节发白。情报的严重失误,让他付出了惨痛代价。一艘耗费无数心血打造的“海神丸”就这么毁了,服部真介的“鬼丸号”也遭受重创,整个右翼舰队士气崩溃。
“宗主!右翼请求支援!周人那种怪器装填缓慢,趁其间隙,或可……”身旁副将急声道。
“来不及了!”源信玄厉声打断,他看得更远,“周人既有此利器,绝不会只有这几艘船装备!那艘新舰,便是明证!若其全员装备此物,我等皆成靶船!” 巨大的危机感攫住了他。继续强攻,纵然能凭借数量优势冲入琅琊港,也必将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甚至可能被后续赶来的、装备齐全的周军新舰队包围!
“传令!”源信玄当机立断,声音带着一丝不甘的嘶哑,“放弃救援起火舰!所有船只,立刻脱离战斗,向东北方向撤退!‘海神丸·改’断后,护卫舰队保护侧翼,梯次撤离!”
“宗主!那艘起火的‘海神丸’上还有我们数百精锐……”副将惊呼。
“弃卒保帅!”源信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不能再犹豫了!立刻执行!违令者,斩!”
命令下达,海寇舰队虽然不解且悲愤,但在源信玄的积威下,还是迅速执行。残存的战舰强行脱离与周军的接触,不顾伤亡,开始转向撤离。那艘起火的“海神丸”被无情地抛弃在原地,如同一个巨大的、燃烧的墓碑。
王翦在“定远号”上,敏锐地察觉到了敌军的动向。
“将军!海寇要跑!”了望哨激动地喊道。
王翦看着迅速脱离接触、开始撤退的敌舰队,又看了看那艘断后、依旧散发着强大压迫感的“海神丸·改”,以及被抛弃的起火友舰,心中瞬间闪过数个念头。
追击?己方舰队同样受损不轻,火炮装填缓慢,弹药所剩无几,那艘“海神丸·改”依旧是个难啃的骨头,贸然追击,恐被其反噬。
放任?此战虽重创敌舰,挫其锐气,但敌主力尚存,尤其是源信玄所在的旗舰未受根本损伤,若任其安然退去,必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传令!”王翦迅速做出决断,“各舰停止追击,集中火力,轰击那艘起火敌舰,加速其沉没!快艇分队,前出警戒,监视敌撤退方向!岸防弩炮,延伸射击,干扰敌断后舰队!”
他选择了一个最稳妥,也最能扩大战果的策略。彻底摧毁那艘已无救的“海神丸”,既能进一步打击敌军士气,也能防止其被拖走修复。同时,严密监视敌军撤退路线,为下一步决策提供依据。
“定远号”及其他火炮舰只,立刻调转炮口,对准那艘在海面上无助燃烧、打转的“海神丸”,进行了数轮齐射。在实心弹的反复撞击和内部火势的蔓延下,这艘海上巨兽终于发出最后的呻吟,龙骨断裂,船体开始缓缓下沉,带着数百未能逃脱的海寇,消失在海浪之下。
这一幕,让正在撤退的海寇舰队士气更加低落。
源信玄看着友舰沉没,眼中几欲喷火,但他强行压下,命令“海神丸·改”且战且退,利用其庞大的身躯和尚存的远程火力,掩护主力舰队撤离。他深知,此刻最重要的,是保住剩余的力量,尤其是这艘旗舰和建造中的后续巨舰的技术资料与工匠。
周军并未强行阻拦,只是远远地用弩炮和零星的火炮进行骚扰射击,目送着这支遭受重创的庞大舰队,如同受伤的鲸群,狼狈地消失在东北方的海平线之外。
海战,暂时告一段落。
琅琊港内外,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弱胜强的狂喜,以及对那神秘而强大的“火炮”的敬畏,交织在每一个将士和百姓的心中。
王翦却没有太多喜悦,他立刻下令清点损失,救治伤员,抢修战舰。程邈也第一时间带人登上几艘被火炮击伤搁浅的敌舰残骸,尤其是那艘沉没的“海神丸”附近海域,试图打捞更有价值的技术部件。
此战,周军以弱敌强,凭借火炮的初次亮相,成功击沉敌“海神丸”一艘,重创其快速舰队旗舰“鬼丸号”,毙伤俘敌无数,迫使其主力狼狈撤退。自身虽也有数艘战船沉没,人员伤亡不小,但核心舰队和岸防工事得以保全,更重要的是,验证了新式武器和战术的可行性,极大地提振了军心民心。
消息传回雒阳,姬延看着战报,脸上终于露出了释然与满意的笑容。他知道,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大周在海防上,终于迈出了从被动挨打到拥有反击能力的关键一步。
“重赏有功将士!尤其是程邈及所有工匠,火炮之功,当为首功!”姬延下令,“命王翦、程邈,总结经验,加快‘镇海级’战舰建造与火炮列装速度!此战之后,源信玄必不甘心,下次来袭,只会更加凶猛!”
然而,就在琅琊上下沉浸在胜利的喜悦,并紧锣密鼓地准备下一步时,程邈在打捞残骸的过程中,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
在那艘沉没的“海神丸”残骸附近,他们打捞起几个密封性极好、以某种奇异黑色金属制成的箱子。箱子异常沉重,上面雕刻着与之前皮卷类似的复杂符号。程邈费尽心思打开其中一个后,发现里面并非金银珠宝,而是一卷卷以特殊兽皮鞣制、描绘着极其复杂结构图的……图纸!
这些图纸,远比之前获得的任何资料都要详尽和先进!不仅有“海神丸”的完整结构图、动力系统解析,更有几种他们从未见过的、疑似更强大武器的设计雏形,以及……一种标记着“绝密”、关于利用海流与星象进行超远距离航行的导航术概要!
“这……这难道是‘海神丸’的……核心技术库?”程邈的手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他意识到,源信玄仓促撤退,或许并非仅仅因为战场失利,很可能也是为了保住这些绝不能落入敌手的核心技术!那艘起火的“海神丸”,说不定就是负责运输这些资料的!
几乎与此同时,黑冰台从“出云”国内传来的最高密级情报也送到了姬延手中。情报显示,源信玄回国后,以雷霆手段镇压了因战败而蠢蠢欲动的反对派,并宣布了一项更加疯狂的计划——启动“神之怒”计划,集中全国之力,建造一种代号“八岐巨神”的、远超“海神丸”的终极海上兵器!同时,其与南方某些岛礁神秘势力的接触,也骤然频繁起来。
姬延看着程邈送来的新技术图纸说明和黑冰台的情报,目光凝重。
“断尾求生,壁虎尚且如此。源信玄,你弃一艘‘海神丸’,保住核心机密,倒也果决。”他低声自语,“然,你弃得,朕便取得!这‘神之怒’……‘八岐巨神’……看来,你是要孤注一掷了。”
他走到巨大的海图前,目光不仅投向东北的“出云”,更扫向了东南星罗棋布的群岛和广袤的南洋。
“传旨程邈,全力破译新技术,务必消化吸收,用于新一代战舰与火器!同时,命黑冰台,加强对南洋诸国,尤其是与‘出云’有接触势力的渗透!朕要知道,源信玄的‘神之怒’,究竟还藏着什么秘密!”
海上的硝烟暂时散去,但更深层、更激烈的较量,已在技术与情报的层面,悄然展开。源信玄的“断尾”之举,非但未能阻止技术的泄露,反而可能为大周打开了一扇通往更广阔天地的窗户。而他那酝酿中的“神之怒”,又将给这片海洋,带来怎样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