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人主将掌心的绿色汁液滴在泥土上，发出“滋滋”的声音。段逸站在安全线外，看着那滴液体渗进地面。周围的几根断藤轻轻抖了一下，像是有了反应。
他没多看，转身往东边高地走去。
布伦希尔德已经在那儿了。她蹲在一门弩炮旁边，手里拿着刻刀，在炮管底部的符文槽里划来划去。风吹起她的红马尾，露出满是油污的脸。她抬头看了段逸一眼，没说话，又低下头继续干活。
三十六门弩炮排成三列，每门都比人高。炮身上缠着铜管，连着地下的魔力导槽。符文工匠正在往炮膛里塞晶核，大地力士在调整支架的角度。阵地上很安静，只有金属摩擦声和脚步声。
段逸走到高地边缘，看向靶区。
刚才树人测试的地方已经乱成一片。碎木头、破铁皮到处都是。新的移动靶正在轨道上归位，三个一组，走三角路线前进。这些靶子涂了反光层，滑得很快。
“准备好了吗？”段逸问。
布伦希尔德站起来，拍了下手：“第一波随时可以打。”
“那就开始。”
布伦希尔德举起右手，五指张开，然后猛地握紧。
三十六门弩炮同时亮起蓝光。炮口出现拳头大小的能量球，噼啪响个不停。空气变得很热。
下一秒，所有炮口喷出蓝白色的光流。
光流飞向天空，速度快得留下残影。可就在快要击中目标时，中间偏左的第三门炮突然“砰”地一声闷响，火花四溅。那一发打歪了，砸进靶区边缘的土堆里，炸出一个大坑。
接着第六门和第九门也出了问题。能量不稳，射击节奏全乱了。
段逸皱眉。
布伦希尔德骂了一句，冲到第三门炮前。她一脚踢开操作员，自己动手拆炮管后端的符文回路。里面的绝缘层发黑了，有烧焦的痕迹。
“换备用晶核！”她大声喊，“再拿两个冷却瓶来！”
符文工匠立刻行动。有人跑去搬箱子，有人接上降温装置。大地力士把故障炮周围的其他炮往后拖了一米，防止出事。
段逸下令：“林语者撤出靶区，工兵去清理轨道，别让碎片影响下一轮。”
命令很快传下去。十分钟内，现场恢复秩序。
布伦希尔德装好新的绝缘回路，用刻刀在符文槽里补了几道线。她擦了把汗，回头对段逸说：“再给我三十秒，这次保证全中。”
段逸点头。
她跳上中央控制台，按下启动键。三十六门炮再次充能。这一次，蓝光均匀，能量流动平稳。
布伦希尔德盯着远处的移动靶群。它们开始推进，速度越来越快。
她抬起手，等靶群进入五十米范围，猛地挥下。
“齐射！”
三十六道光流同时爆发。
这一次全部命中。
第一波打中最前面的三个靶，瞬间爆炸。火球升空，周围温度猛升。但火还没散开，一层白霜就从爆炸中心蔓延出来，把火焰冻住。冰和火混在一起，形成一圈旋转的气浪。
后面的靶子被气浪推开，有的翻倒。可它们刚落地，地面裂开，冰刺从地下穿出，扎穿底盘。还没停机的靶子刚要动，第二波齐射到了。
这次是交错射击。
左边十二门先打，覆盖左侧。中间十二门压中路，右边十二门补漏。三轮攻击间隔不到两秒，一波接一波。
靶群彻底崩溃。
最后一个靶子想绕边偷袭，但它刚滑到四十米处，就被提前落下的弹药截住。爆炸后，整片区域变成焦土和寒霜混合的地貌，冒着白烟。
段逸笑了。
他走上高台，面对所有人，声音传遍全场：“看见那片废墟了吗？以后那里就是我们的庇护所。”
没人说话。符文工匠停下手中的活，抬头看他。大地力士放下工具，站直身体。他们的眼神变了。
布伦希尔德还在看数据板。最后一发的能量反馈曲线很稳，她嘴角微微扬起。她记下数据，顺手往炮管里塞了块湿布降温。
段逸走过去，站在她身边。
“裂变弹头效果不错。”他说。
“火系爆炎加冰霜凝核，先冻再炸。”布伦希尔德说，“我试了好几次，终于找到合适的配比。”
“以后每门炮都按这个标准装。”
“材料够就没问题。就是晶核消耗大，一场大战要换好几批。”
“打得准就行。”
布伦希尔德点头。她指着数据板上的一行数字：“下次我想试试加大引爆延迟，让弹药钻进地里再炸。对付地下部队应该更有效。”
“你决定。”
她笑了笑，继续记录。
这时，弩炮部队开始敲炮管。第一列的符文工匠用扳手敲，发出清脆的声音。第二列、第三列跟着敲。大地力士用拳头砸支架，轰隆作响。
声音整齐有力，像鼓声。
段逸听着，脸上的笑一直没停。
他知道这支部队真正活了。不再是只会听命令的机器，而是能打出威力、打出气势的战斗力量。
布伦希尔德合上数据板，长出一口气。她靠着炮架坐下，揉了揉手腕。连续操作这么强的系统，她也很累。
“还能再来一轮吗？”她问。
“不用急。”段逸说，“今天的目标已经完成。”
“但我有个新想法。”她抬头看着他，“如果把引爆顺序反过来，先冰后火，会不会压得更狠？”
段逸看着她的眼睛。那种专注的样子，他见过很多次。每次她有主意，眼神都是这样。
“明天再试。”他说。
“行。”她点头，“但今晚得调好参数，不然明天浪费时间。”
段逸没反对。他知道劝不住。
他看向靶区。那片地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黑土结着厚霜，裂缝里冒着热气。几个工兵正在回收残骸，把能用的零件分开堆放。
符文工匠开始维护设备。有人拆炮管，有人擦导轨。大地力士搬运备用晶核，一箱接一箱放进储物坑。
一切井然有序。
段逸站在高台上，扫视整个阵地。他知道，从今天起，这条防线更强了。
近战有树人顶，远程有弩炮压。两种力量配合，谁来都不好过。
布伦希尔德站起来，拍掉裤子上的灰。她走到第一门炮前，伸手摸了摸炮口。那里还带着余温。
“你说……”她忽然开口，“要是敌人真是从地底冒出来的，这一轮齐射能不能封死洞口？”
段逸没回答。
他看着靶区尽头的地平线。风从那边吹过来，带着焦土和霜雪的味道。
布伦希尔德转头看他。
段逸抬起手，指向最远的那个报废靶子。它倒在沟边，外壳裂开，里面的线路还在冒烟。
“你看那个。”他说。
布伦希尔德顺着他的手指看去。
靶子底部，有一小块金属片正在缓慢移动。它像虫子一样，贴着地面爬进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