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四年,五月端午。京师,居庸关外。
烈日炙烤着燕山山脉,崇山峻岭之间,一条灰白色的碎石路基正如同一条巨蟒,艰难地向着西北方向延伸。 这里是京张铁路(京师-张家口)最为险要的关沟段。两旁峭壁千仞,中间只有一条羊肠小道。
“轰——!!!” 一声沉闷的爆炸声在山谷中回荡。 硝烟腾起,无数碎石滚落。
李自成赤着上身,露出精壮的腱子肉,手里挥舞着一面红旗,站在刚被炸开的隧道口,对着身后那一群灰头土脸的工人怒吼: “都愣着干球!趁着烟没散,给老子往里填石渣!谁要是敢偷懒,今晚的红烧肉就喂狗了!”
他现在的身份是**“铁路第一突击队”**的大队长,手底下管着两千号从陕西带出来的精壮汉子。这几个月来,他带着这帮兄弟逢山开路,遇水架桥,那股子狠劲儿,连孙得胜都得竖大拇指。
“闯哥!前面过不去了!” 一名小工头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不是石头硬,是……是被人拦住了!”
“谁敢拦老子的路?”李自成眼珠子一瞪,抄起一根铁棍就往外走。
到了山口,只见几十名穿着道袍的道士,还有几个身穿绯色官服的官员,正带着一群衙役,死死堵在路基正中央。 在他们身后,还立着一块崭新的石碑,上书四个大字: 【大明龙脉】
领头的一位官员,正是钦天监监正,此时正指着正在施工的隧道口,痛心疾首地大骂: “停下!都停下!这是大明的龙脉所在!居庸关乃京师屏障,你们在这里凿山开洞,就是凿在大明的脊梁骨上!是要惊扰历代先帝的在天之灵啊!”
周围的工人们大多是迷信的流民,一听“龙脉”、“先帝”,一个个吓得都不敢动了,手里的铁锹都在抖。
李自成皱了皱眉。他不懂什么龙脉,但他知道,不修路就没饭吃。 “哪来的鸟官?这山是石头长的,哪来的龙?”李自成吐了口唾沫。
“放肆!” 钦天监监正怒喝道,“你这流寇余孽,懂什么天道?这铁轨如锁链,将京师困住;这火车喷黑烟,是为妖气冲天!近日宫中太后凤体违和,定是你们冲撞了风水!”
……
此时,紫禁城,文华殿。
一场关于**“风水与铁路”**的辩论,正在激烈进行。
朱由校坐在龙椅上,脸色阴晴不定。 虽然他尝到了煤炭和股票的甜头,但这次文官们学乖了。他们不谈钱,不谈祖制,只谈**“孝道”和“风水”**。 这正好击中了封建帝王的软肋。
“陛下!” 礼部尚书跪在地上,声泪俱下: “自打这铁路开修,京西地震频发(其实是爆破声),皇陵方向常有黑云压顶。如今钦天监已测算出,那条铁轨的走向,正冲着**天寿山(皇陵所在地)**的‘气眼’!” “若是再修下去,惊扰了列祖列宗,大明国运堪忧啊!”
“臣附议!请陛下下旨,拆除铁路,以安祖灵!” 群臣跪倒一片。
朱由校看向站在一旁的李苏。 李苏今天穿着一身工部的常服,神色淡然,仿佛那些指责都与他无关。
“李爱卿,你怎么看?”朱由校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犹豫,“这……真有碍风水?”
李苏缓缓出列。 他没有直接反驳风水之说,因为在这个时代,跟人辩论迷信是辩不赢的。 他要用另一种更宏大的叙事,来压倒这种腐朽的迷信。
“陛下。” 李苏走到大殿中央,声音沉稳: “臣不懂风水。但臣懂血脉。”
“大明的血脉是什么?不是埋在地下的枯骨,而是流动在官道上的粮食、铁器,是边关将士手中的刀枪,是百姓碗里的米饭。”
李苏猛地转身,指着殿外的方向: “礼部的大人们说,铁路切断了龙脉。” “但臣要说,铁路才是大明真正的新龙脉!”
“陛下请想。” 李苏张开双臂,描绘出一幅宏伟的蓝图: “这条铁龙,头在京师,尾在九边。” “一旦修通,大同的煤铁、宣府的战马、辽东的粮食,一日之内便可抵达京师。” “若是边关有警,京营大军朝发夕至,百万粮草源源不断。” “这难道不是在给大明壮骨?这难道不是在保卫祖宗的基业?”
“至于惊扰祖灵……” 李苏冷笑一声,目光如刀般刺向那位钦天监监正(他也列席了): “监正大人,您说居庸关是龙脉气眼。那为何前年建奴入寇时,这龙脉没能挡住他们的铁骑?” “为何大旱三年,这龙脉没能给百姓降下一滴雨?”
“保佑大明的,从来不是地下的石头。” 李苏重重地一跺脚,金砖发出闷响: “而是地上的钢铁!”
“你……你这是大不敬!”礼部尚书气得浑身发抖。
“够了!” 朱由校突然开口。 他从龙椅上站起来,眼神中的犹豫消失了。 比起虚无缥缈的风水,他更相信李苏给他带来的实打实的安全感。那天在南苑,拿破仑炮的轰鸣声,比任何祈祷都让他觉得安心。
“朕意已决。” 朱由校一挥袖子,声音冷硬: “铁路继续修!若是真有鬼神怪罪……”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这个年纪少有的霸气: “朕担着!” “李苏!”
“臣在。”
“拿着朕的剑去居庸关。” 朱由校指着北方: “谁敢拿风水说事阻挠大计,你就送他去地下,亲自问问列祖列宗,朕修这铁路,到底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