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二年,十月初五。通州,张家湾码头。
黑云压城。 运河两岸的茶棚、酒肆已经被漕帮拆毁,取而代之的是用粮包、木板、甚至是拆下来的门板堆砌起来的街垒。 成千上万名手持鱼叉、朴刀、甚至鸟铳的漕工,光着膀子,系着红头巾,站在街垒后叫嚣。他们依托着河道里的无数粮船,构成了水陆两道防线。
“官兵来了!弟兄们,别怕!” 潘七爷站在一艘巨大的楼船顶层,挥舞着鬼头刀大喊: “他们人少!还是旱鸭子!只要他们敢下河,咱们就凿沉他们的船,让他们喂王八!”
“杀官造反!法不责众!” 几万人的吼声汇聚在一起,声势震天。
五百步外。 李苏放下了千里镜。他没有急着进攻,而是看了一眼身边的孙元化(已被调回京师负责军工)。 “船组装好了吗?”
“好了。”孙元化指着上游的一处隐蔽河湾,“十艘**‘蛟龙式’突击艇**。每艘船内安排了二十名身强力壮的士兵踩踏曲轴,船头架了一门2磅回旋炮(轻型佛朗机)。”
“好。” 李苏拔出指挥刀,指向前方的乱军。 “传令!” “陆军一营、二营,正面推进,吸引注意力。” “水师突击队,从上游顺流而下,直插敌后船阵!” “炮兵连,实心弹准备,给我敲掉那些街垒!”
“轰!轰!轰!”
战斗打响了。 二十门拿破仑炮率先发言。 橘红色的火焰喷涌而出。二十颗12磅重的铁球,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地砸进了那看似坚固的粮包街垒。
“砰!!!” 木屑横飞,粮包炸裂,白花花的大米混合着鲜血漫天飞舞。 实心弹巨大的动能轻易穿透了街垒,在密集的人群中犁出一条条血肉胡同。只要被擦到一点,胳膊腿就没了;要是被正面撞上,整个人直接变成一团血雾。 漕工们瞬间被打蒙了。他们没想到官军的火炮这么准,这么狠!
“顶住!顶住!他们不敢冲!”潘七爷还在嘶吼。
就在这时,河面上突然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嗡嗡”**声。 那是齿轮高速咬合、金属摩擦发出的低鸣,比蒸汽机的轰鸣更像死神的低语。
漕工们惊讶地回头。 只见上游的河湾里,突然冲出了十艘造型怪异的黑铁尖头船。 它们没有帆,也没有桨,只有船身两侧巨大的明轮在飞速旋转,激起两道雪白的浪涌。
“那是啥?怎么没帆也能跑得这么快?!”漕工们愣住了。
那速度太快了,比手摇橹快了三倍不止!十条黑影如同离弦之箭,顺流而下,直扑船阵。
“撞过去!” 李苏在岸上冷冷下令。
十艘冲锋艇凭借着尖锐的包铁撞角和极高的速度,像利刃一样狠狠切入了密集的漕船阵型。
“咔嚓!” 木屑纷飞。那些老旧的平底沙船在钢铁撞角面前脆弱不堪,直接被撞得侧翻断裂。
“轰!轰!轰!” 还没等漕工反应过来,冲锋艇船头的回旋炮开火了。 这种近距离的霰弹横扫,简直是甲板清理器。密集的铅丸像暴雨一样扫过那些聚集在粮船上的漕工。惨叫声瞬间响彻河面,无数人像下饺子一样掉进水里。
“扔!” 船上的神机新军士兵点燃了手里的铸铁手雷,扔进了漕帮的楼船里。 “轰隆!” 爆炸声在狭窄的船舱里回荡,火光冲天。
“水鬼!下水凿船!”潘七爷急红了眼,大声嘶吼。 几百名水性极好的漕工跳进水里,拿着凿子想去凿穿船底。 但他们绝望地发现,这些怪船的船底,竟然包了一层薄钢板!凿子敲上去直冒火星,连个印子都留不下。
与此同时,岸上的陆军也动了。 “第一排!跪!第二排!立!” “预备——放!”
“砰砰砰砰——!!!” 排枪响起。 失去了街垒掩护的漕工,在整齐的燧发枪面前,就像是被收割的庄稼。 三千把刺刀组成的钢铁墙壁,一步步向前推进。每前进一步,地上就多出一层尸体。
“我不干了!我投降!” “这是妖术!快跑啊!”
兵败如山倒。 面对水陆两面的夹击,面对这种从未见过的钢铁怪物,漕帮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了。 潘七爷想跑,但他乘坐的楼船已经被一艘冲锋艇死死咬住。 一颗霰弹击中了他的腿,他惨叫着摔倒在甲板上。
……
通州码头,战后清理现场。
李苏看着跪得漫山遍野的漕工俘虏,转头问孙元化: “船有了,炮有了。但开船的人呢?”
孙元化苦笑:“大人,天津卫的水师烂透了,连帆都升不起来。咱们的新军虽然勇猛,但上了船就吐,站都站不稳。”
“那就从这儿找。” 李苏指着那些跪在地上的俘虏: “这帮人虽然是反贼,但常年在水上讨生活,底子在。”
“孙得胜!” “在!”
“去,在这几万人里给我挑!不要老弱病残,只要三十岁以下的!能在浪里踩水半个时辰不沉的!想活命、想吃皇粮的,都给我站出来!” “告诉他们,以前他们是在臭水沟里刨食的**‘漕耗子’。” “跟着我,以后就是纵横四海的‘海军’**!”
“大人,若是他们不服管教……”
“不服?” 李苏冷笑一声: “那就让他们去尝尝晕船的滋味。到了海上,吐着吐着,就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