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弦几步便跨过楼梯,重新踏足五楼。
走廊里的光线果然如同朱富强描述的那样变得异常昏暗,与三四楼那种差不多。
之前那阵集体尖叫声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绷紧的寂静。
幸存的十几个人似乎都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蜷缩在不同的房间里,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生怕一丝一毫的动静就会引来黑暗中的索命恶鬼。
“啊——!”
一声短促到极致的女性尖叫,从走廊深处某个房间猛地爆发,但仅仅持续了不到半秒就戛然而止!
紧接着,韦弦感觉到周遭的黑暗退去,走廊天花板上的灯管闪烁了几下,重新散发出明亮光芒。
黑暗过去了。
狩猎,似乎也结束了。
韦弦直接前往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是靠近走廊尽头的一间储物室。
咔咔。
门是反锁的。
他没有任何犹豫,侧身蹬踹。
砰!
结实的门锁应声崩裂,房门猛地向内弹开。
一股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瞬间涌出。
储物室不大,里面堆放着一些杂物和废弃的医疗器械。
而就在房间中央的空地上,躺着一具尸体,是之前那个情绪激动、想跟韦弦离开的中年大妈。
她的四肢以人类绝对无法做到的角度反向扭曲着,像是被巨大的力量硬生生掰断,关节处呈现撕裂伤,白色的骨茬刺破皮肤裸露在外。
她的胸膛塌陷下去,肋骨显然断了好几根。
但更恐怖的是她的面部双眼圆睁,瞳孔放大到极限,嘴巴张大到几乎撕裂嘴角,舌头以一种僵硬的姿态顶在齿间。
她的脖颈上有一圈清晰的勒痕,但皮肤却没有破损,仿佛是被某种无形的东西活活勒毙。
整个尸体看起来,不像是被杀死的,更像是一件被暴力拆解并随意丢弃的破旧玩偶。
充满了恶意。
这绝非人类和普通怪物能造成的伤害,其中蕴含的是一种为了残忍而残忍的恶意。
韦弦眉头紧锁,蹲下身,无视那令人不适的景象,仔细检查起来。
伤口边缘没有利爪或牙齿的痕迹,更像是被巨力扭曲碾压所致。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和压抑的抽泣声。
其他幸存者听到踹门声和灯光恢复,终于敢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慢慢聚集过来。
但当他们看到门内那地狱般的景象时,大部分人立刻脸色煞白地后退,几个心理承受能力稍差的不敢再多看一眼。
敢走进房间,直面这惨状的,只有三个人。
朱富强,他脸上带着沉痛和凝重,快步走了进来,目光扫过尸体,眉头紧锁,低声叹息:“还是……没能躲过去……”
跟在他身后的是那个之前给韦弦留下干练印象的外科医生,他戴着副破损的金丝眼镜,脸上虽然也有一丝的苍白。
他径直走到尸体旁,蹲下,开始更仔细地检查伤口和尸体姿态。
最后是那个实习生姚欣,她站在门口,小手死死地捂住嘴,身体微微发抖,眼眶瞬间就红了,眼泪无声地滑落。
她显然认识这位死者,恐惧和悲伤交织在一起。
韦弦站起身,门在他来之前是从内部锁住的,窗户紧闭,锁扣完好,没有任何强行闯入的痕迹。
墙壁、地板、天花板,除了尸体周围的血迹,没有任何破损或隐藏的通道。
“密室……”韦弦低声自语。
这让他立刻排除了大部分物理形态的怪物入侵可能性。
穿墙、传送,或者……某种无形无质的存在?
联想到朱富强提到的随机黑暗,以及这明显是为了制造恐怖而刻意为之的残忍死法。
一个喜欢玩弄人心、藏匿于阴影中的猎手形象,在他脑中越发清晰。
“这不是人能做到的。”外科医生站起身,推了推眼镜,“关节是被纯粹的巨大力量反向拧断的,胸骨是受到瞬间且集中的冲击性压力导致塌陷。
颈部的勒痕……很深,但表皮完整,像是被……能量体或者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东西勒住。死亡过程应该很快,但死前承受了极大的痛苦和恐惧。”
朱富强接过话,语气沉痛:“是的,王医生判断得没错。之前……之前不幸遇难的那几位,情况也……也差不多。
都是在这种突然的黑暗之后,被发现死在封闭的房间里,死状……都非常的……惨烈。”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语,“我们试过聚在一起,试过躲进更坚固的房间,但……似乎都没用。那东西它总能找到落单的人,或者杀死报团的其中一人,而我们完全无法看清,只听得到尖叫声。”
韦弦看向朱富强,注意到他虽然表情沉重,但眼神深处似乎并没有太多真正的恐惧,更多的是一种疲惫。
“你们不怕?”韦弦淡淡地问,目光在朱富强和王医生之间移动。
王医生苦笑一下,指了指地上的尸体:“怕,当然怕。但我是外科医生,见过的尸体和惨状不少,虽然这种……超自然的还是第一次。恐惧解决不了问题,弄清楚死因,或许能找到避免的方法。”
朱富强也叹了口气:“我是心理医生,韦先生。恐惧是人类面对未知威胁时的正常反应。但如果我们都被恐惧吞噬,失去理智,那才是真正给了那东西可乘之机。
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让大家保持冷静,减少恐慌的蔓延。”
他说着,目光转向门外那些惊恐万状的幸存者,“失陪一下,我必须去看看他们,不能再让恐慌发酵了。”
说完,他快步走出储物室,用温和而坚定的语气开始安抚那些几乎崩溃的幸存者。
引导他们深呼吸,相互支持,努力将团队从失控的边缘拉回来。
他的举止专业而富有感染力,很快,骚动的人群稍微平静了一些。
王医生也找来了一个干净的白色床单,小心地盖在了大妈的尸体上,遮住了那令人不忍直视的惨状。
他对着韦弦点了点头,也走出去帮忙维持秩序。
房间里,只剩下韦弦和还站在门口默默流泪的姚欣。
韦弦走到姚欣身边,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和不断滑落的泪珠,语气放缓了一些:“你认识她?”
姚欣用力点了点头,哽咽着说:“是……是张阿姨……她人挺好的,就是胆子小……之前还分给我过饼干……”
她用手背使劲擦着眼泪,却越擦越多。
“节哀。”韦弦说道,顿了顿,“朱医生人挺不错的。”
姚欣吸了吸鼻子,努力平复情绪,看向外面正在耐心安抚众人的朱富强,眼神复杂:“嗯……朱老师他在末世前,是我见过最负责、最有耐心的心理医生。
很多棘手病例,别的医生不愿意接的,他都会接。他总是把病人的负面情绪扛在自己身上,说这是医生的责任……”
她回忆着,声音带着担忧:“可是,这样真的很消耗人,因为病人的负面情绪也会给到他身上。
并且前段时间,朱老师的妻子和女儿……在一次车祸里……都没了。
那之后,朱老师请了假,回来上班后,整个人瘦了一圈,但还是在拼命工作。
医院领导想让他多休息,可偏偏那时候,有个患有严重自闭症和攻击倾向的小男孩,只认朱老师,别人一靠近就尖叫自残。
那孩子的父母跪下来求朱老师……朱老师他看着那个孩子,可能……可能是想起了他自己的女儿吧,他最后还是接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