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那三名散修藏身的岩缝,石辰阳并未立刻全力赶路。他如同最老练的猎手,将元磁感应维持在周身十丈左右——这是目前环境下,能在保证清晰度和降低消耗间取得的最佳平衡。每一步都落在实处,避开松软的腐叶和可能隐藏危险的积水洼地,身形在斑驳的树影间若隐若现。
林间的寂静令人窒息。往常应有的鸟鸣兽吼几乎绝迹,只剩下风吹过泛着暗金色泽的叶片时,发出的沙沙声响,那声音不似往日的生机勃勃,反而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尖锐感,刮擦着耳膜。
空气中弥漫的金煞之气无孔不入,即便他运转元磁之力护住周身,依旧能感觉到那股阴冷、混乱的气息如同跗骨之蛆,试图渗透进来。他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心神,持续驱动元磁之力,将侵入体内的细微煞气一点点磨灭、排出。这种感觉,就像是顶着一场无形的酸雨前行,虽不致命,却持续消耗着他的精力与元磁之力。
他的眉头微微蹙起,不是因为疲惫,而是因为一种越来越强烈的不安。元磁感应中,周围的环境正在发生着细微而诡异的变化。一些普通的藤蔓和灌木,其内部似乎也开始蕴含微弱的金煞之力,变得坚韧且……带有某种攻击性。
前行约莫半个时辰,翻过一道长满暗金色苔藓的山脊,下方是一片相对开阔的谷地。谷地中,一条原本应该清澈的山溪,此刻溪水却泛着浑浊的暗金,水汽蒸腾间都带着煞气。溪流两岸,生长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暗紫色藤蔓,藤蔓有成人手臂粗细,表面布满了扭曲的、如同金属熔铸般的诡异纹路,正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
石辰阳停下脚步,隐匿在一块巨大的、半边已被染成暗金色的岩石后,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那片谷地。元磁感应告诉他,那些藤蔓绝非善类,其内部蕴含的金煞之力相当凝练,甚至比刚才那三具尸傀还要浓郁。
他屏住呼吸,仔细观察。只见一条靠近溪边的藤蔓,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如同毒蛇般弹射而起,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紫金色的残影,“啪”地一声抽打在溪边一块磨盘大的石头上。
“嗤——”
一声轻响,那石头竟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过一般,留下了一道深达数寸、边缘焦黑融化的鞭痕,缕缕带着刺鼻金属味的青烟袅袅升起。
石辰阳瞳孔微缩。好强的腐蚀性与穿透力!这若是抽在人身上,恐怕护体灵力都难以抵挡。
他心中凛然,这片被金煞污染的山林,危险远不止于尸傀和发狂的妖兽,连这些原本无害的植物,都变成了致命的陷阱。
绕过去?他看了看谷地两侧,一边是陡峭的、不断有碎石滚落的滑坡,另一边则是更加茂密、气息更加阴森的扭曲林地,其中传来的危险感并不比这片谷地弱。
权衡片刻,他决定还是从谷地穿行。至少这里视野相对开阔,那些藤蔓的攻击轨迹可以预判。
他深吸一口气,将元磁之力更多地向双腿和感知集中。脚下发力,身形如离弦之箭般射出,并非直线,而是以一种飘忽不定的“之”字形路线,快速冲向对岸。
他的动作已经足够轻灵迅捷,几乎踏草无痕。然而,就在他踏入谷地中央区域的刹那,异变陡生!
“嗖!嗖!嗖!”
仿佛触动了某个无形的开关,溪流两岸数十条暗紫色藤蔓如同被惊扰的蛇群,骤然暴起!它们不再是缓慢蠕动,而是化作一道道紫金色的闪电,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从四面八方朝着石辰阳缠绕、抽打而来!
攻击尚未临体,那凌厉的煞气锋芒已经刺激得他皮肤泛起鸡皮疙瘩。
石辰阳眼神一冷,并未慌乱。他早已料到不会如此顺利。体内元磁之力轰然运转,不再是单纯的防御,而是按照《元磁真解》中一种名为“流影步”的身法技巧,作用于自身。
刹那间,他周身仿佛笼罩上一层扭曲的光影,速度骤然再增三分,并且移动轨迹变得更加难以捉摸,留下道道残影。一条藤蔓擦着他的衣角掠过,带起的劲风将他灰色的布衣割开一道小口。
同时,他双手齐出,右手并指如剑,暗金色的元磁之力高度凝聚,如同最锋利的钻头,精准地点向一条正面抽来的藤蔓尖端——正是“震脉指”!
“噗!”
指力与藤蔓碰撞,发出一声闷响。那藤蔓前端应声炸开一小截,紫黑色的汁液四溅,落在草地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藤蔓吃痛般猛地缩回,但更多的藤蔓已然蜂拥而至!
左手则虚空划圆,一股无形的、带着强大排斥力量的元磁力场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元磁屏障·斥!
数条试图缠绕他双腿和腰身的藤蔓,在接触到这力场的瞬间,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且充满弹性的墙壁,速度骤减,方向被强行偏转,互相碰撞、纠缠在一起,发出了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然而,藤蔓的数量实在太多,攻击角度也极其刁钻。更麻烦的是,它们似乎具备某种简单的协作意识,一部分负责正面强攻和缠绕,另一部分则如同潜伏的毒蛇,伺机从视野死角发动致命一击。
“嗤啦!”
一条从侧后方悄无声息袭来的藤蔓,终于突破了元磁屏障的偏转,狠狠抽打在石辰阳的后背上!
布衣瞬间撕裂,一股巨力传来,伴随着火辣辣的刺痛和一股阴冷的煞气,试图钻入他的体内。
石辰阳闷哼一声,身形一个踉跄,但脚下步伐丝毫未乱。《元磁剑骨》修炼出的强悍肉身在此刻展现了作用,暗金色的骨骼微微一震,将那侵入的巨力和大半煞气硬生生承受、化解,只是背部留下了一道皮开肉绽、泛着暗金色的血痕。
他眼中厉色一闪,不再保留。识海中,“元磁共振”的符文微微一亮,虽然远未达到引动外物共振的程度,但却让他对自身元磁之力的掌控达到了一个更精妙的层次。
他不再分散力量进行全方位防御,而是将元磁屏障收缩,紧紧贴在体表,形成一层薄而坚韧的暗金色光膜,专注于防御要害。同时,将大部分元磁之力灌注于双腿和双手。
流影步施展到极致,身形在漫天藤影中穿梭腾挪,如同鬼魅。双手或指或掌,或点或拍,将“震脉指”与元磁之力的刚猛冲击结合,每一次出手,都必然有一条藤蔓被炸断或击退。
紫黑色的汁液不断飞溅,腐蚀着地面和周围的植被。石辰阳的身上也添了数道新的伤口,鲜血浸湿了破碎的衣衫,与那暗金色的煞气纠缠,传来阵阵麻痒与刺痛。
他的呼吸渐渐粗重,元磁之力的消耗远超预期。这些煞藤极其难缠,生命力顽强,断掉一截似乎并不影响整体的攻击,而且它们蕴含的金煞之力还在不断侵蚀他的护体元磁和肉身。
不能久战!
他目光锁定前方不足二十丈的谷地边缘,那里藤蔓相对稀疏。他一咬牙,不再理会侧翼和身后的攻击,将元磁之力疯狂灌入双腿,速度飙升到极限,如同一道撕裂阴影的暗金色箭矢,笔直地冲向对岸!
“啪啪啪啪!”
数条藤蔓抽打在他背后的元磁屏障上,发出密集的爆响,光膜剧烈波动,仿佛随时会破碎。更有两条藤蔓如同毒蛇般缠绕上他的脚踝,尖锐的倒刺试图扎入他的皮肉。
石辰阳低吼一声,不顾脚踝传来的剧痛和煞气侵蚀,元磁之力猛然向下爆发!
“轰!”
一股强大的斥力以他双脚为中心炸开,地面都被震出一个浅坑。那两条缠绕的藤蔓被强行震开、扯断!借着这股反冲之力,他的身形再次加速,终于险之又险地冲出了那片死亡谷地,踉跄着落在对岸的实地上。
身后,那些失去了目标的煞藤如同狂舞的魔影,在谷地中疯狂抽打、缠绕了一阵,才缓缓平息下来,重新变回那种缓缓蠕动的状态,只是空气中弥漫的煞气与腐蚀性的汁液味道,证明着刚才那场短暂而激烈的厮杀。
石辰阳背靠着一棵枯死的大树,剧烈地喘息着,脸色苍白。他迅速检查自身状况,元磁之力消耗了近半,身上添了七八道伤口,虽然都不致命,但残留的煞气如同附骨之疽,需要尽快驱除。脚踝处更是传来阵阵麻木感,那藤蔓的倒刺似乎带有某种神经毒素。
他不敢在此久留,强提一口元气,运转元磁之力封住伤口,压制住煞气和毒素,辨认了一下方向,再次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没入了更加幽暗深邃的山林之中。
这一次,他的脚步愈发谨慎,眼神也愈发冰冷。这片被金煞彻底侵蚀的山林,每一步都踏在生死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