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称为“王兄”的壮汉，脸上横亘的刀疤因激动而微微扭曲，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又夹杂着难以抑制的恐惧：“前……前辈有所不知，就在七八日前，黑风山脉深处，具体也不知是哪处地界，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仿佛天塌地陷一般！”
他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望向山脉深处那几道连接天地的暗金色气柱，眼神里满是惊悸。
“随后，便是这遮天蔽日的金煞之气喷涌而出，如同决堤的洪水，迅速弥漫开来。起初只是雾气，后来……后来就凝聚成了这种要命的煞云！”他指了指灰暗压抑的天空，“这鬼东西不仅能侵蚀灵力，吸多了连神魂都会受到影响，变得暴躁易怒，甚至……甚至像他们一样！”
他指向地上那几堆暗金色的碎块，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不少在山中狩猎、采药的同道，来不及逃离，被这浓烈的煞气一冲，要么当场爆体而亡，要么……就变成了这种只知道杀戮的怪物！我们兄弟三人本是来猎杀一头钢鬃野猪的，没想到撞上煞气爆发，好不容易逃到这里，却又被这三具尸傀盯上……”
旁边那个虎口崩裂的刀疤脸修士，此刻也缓过气来，声音嘶哑地补充道：“不止如此，前辈，这煞气似乎对妖兽的影响更大。如今山里稍微弱些的妖兽要么死了，要么也疯了，见人就攻击，比平时凶悍数倍！我们一路逃来，见到不少修士的……残骸。”
最后那名一直没说话的瘦小修士，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哆嗦着，低声道：“我们还听说……听说靠近爆发中心的一些小型宗门和家族据点，一夜之间就被煞气吞没，里面的人……全都变成了尸傀大军……望丘城寨现在恐怕也……”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连有阵法防护的据点都抵挡不住，望丘城寨那种鱼龙混杂、防御力有限的地方，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石辰阳沉默地听着，面色平静，心中却已是波涛翻涌。他没想到自己只是在洞府中待了不到十日，外界竟已发生了如此剧变。这绝非普通的金煞泄露，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或是某种沉睡的远古凶物被惊醒了。
他想起了岩浆河中的神秘石卵，想起了那仓皇逃遁的变异地火金蟾。这两者都与金煞之气密切相关，难道这场灾难的源头，与它们有关？
“你们可知爆发具体在哪个方向？”石辰阳问道，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情绪。
王姓壮汉连忙指向那几道最为粗壮的暗金色气柱所在的大致方位：“就在那边！具体位置没人敢靠近，远远就能感觉到那股毁天灭地的气息，靠近的……都没回来。”
石辰阳顺着方向望去，目光仿佛要穿透重重山峦与煞云。那个方向，似乎与他之前探索的金煞矿洞所在区域，有所重叠。
他心中疑窦丛生，但眼下并非深究之时。当务之急，是弄清楚望丘城寨的情况，以及……如何在这片被煞气笼罩的绝地中生存下去。
“望丘城寨现在情况如何？你们可知道路？”石辰阳再次开口。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脸上都露出苦涩。王姓壮汉叹道：“回前辈，我们逃出来时，城寨已经启动了护寨大阵，光幕摇摇欲坠，外面围满了尸傀和发狂的妖兽，具体情况……我们也不得而知。至于道路……”他看了看四周被煞气侵蚀得面目全非的山林，无奈地摇了摇头，“地貌改变很大，很多熟悉的路径都被煞气笼罩或者有尸傀盘踞，我们也是慌不择路才逃到这里。”
石辰阳眉头微蹙。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望丘城寨若被攻破，意味着一个相对安全的据点和补给来源消失。而迷失在这危机四伏、煞气弥漫的山林中，无异于慢性自杀。
他看了一眼这三名惊魂未定的散修。三人修为低微，身上带伤，灵力消耗大半，在这环境下生存几率渺茫。带着他们是累赘，但放任不管，他们恐怕很快就会被煞气侵蚀或成为尸傀的猎物。
略一沉吟，石辰阳从储物袋中取出三张得自天工坊的二阶“金刚符”和六块下品灵石，递了过去：“这些你们拿着，找个隐蔽处躲起来，尽量恢复伤势。能否活下去，看你们自己的造化。”
三人看到符箓和灵石，眼睛顿时一亮，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王姓壮汉颤抖着接过，带着另外两人噗通一声跪下，连连叩首：“多谢前辈！多谢前辈救命赠宝之恩！前辈高姓大名，我等永世不忘！”
石辰阳摆了摆手，淡淡道：“不必，速速离去吧。”他并不需要这些人的铭记，只是遵循内心一丝尚未泯灭的底线罢了。
三人又千恩万谢了一番，这才相互搀扶着，踉踉跄跄地朝着与那爆发中心相反的方向，寻了一处岩缝钻了进去，小心翼翼地用碎石和藤蔓遮掩洞口。
石辰阳看着他们消失，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望丘城寨的大致方向。元磁感应全力展开，虽然受到煞气干扰，范围缩小，清晰度下降，但依旧能模糊地感知到那个方向传来的混乱能量波动和隐隐约约的嘶吼声。
城寨的情况，恐怕不容乐观。
他必须去一趟。不仅仅是为了确认情况，更因为城寨是他目前所知唯一可能存在的、具有一定组织性的抵抗力量聚集地。而且，天工坊的刘明等人还在城内，或许能提供更多信息。更重要的是，他需要了解这场灾难的更多内幕，以及……寻找可能存在的净化煞气或者对抗尸傀的方法。
独自在这煞气弥漫、危机四伏的山林中穿行，无疑是极其危险的。但石辰阳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将周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元磁之力在体内缓缓流转，一方面抵御着空气中无孔不入的煞气侵蚀，另一方面则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描着前方的一切。
他并没有选择直线前往，而是打算绕一段路，尽量避开那些煞气特别浓郁、或者可能有大量尸傀聚集的区域。根据那三名散修的描述和自身的感应，他大致勾勒出一条相对“安全”的路径。
脚步迈出，无声无息。他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郁郁葱葱却又死气沉沉的山林阴影之中，如同一个孤独的幽灵，踏上了前往未知险地的征程。
身后的岩缝里，隐约传来压抑的啜泣和低语，那是幸存者对命运的恐惧与祈祷。而前方，灰暗的煞云低垂，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