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是拖着两条没知觉的腿挪出去的。
门口那女的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
回去的路上，我琢磨着。
这活儿……好像比我想的还难搞。
接下来的几天，差不多都这样。
她修炼，我站岗。
她议事，我也得在旁边站着。
就在她那黑玉石的王座旁边，当个摆设。
底下那些魔将、长老汇报事情，一个个凶神恶煞，说到激动处，魔气乱飙。
赤月就撑着下巴听，偶尔抬眼扫一下。
被她扫到的人，立马噤声，大气不敢出。
有一次，两个魔将为争地盘吵起来了，差点在大殿上动手。
魔气冲撞，搞得乌烟瘴气。
赤月手指在王座扶手上敲了敲。
很轻的两下。
整个大殿瞬间安静。
她没什么表情，看向下面一个穿着黑袍，干瘦得像骷髅的老头。
「骷长老。」
那骷长老站出来，躬身。
「属下在。」
「你的人，管不好？」
赤月声音平平的。
骷长老身子一抖，猛地转身，干枯的手爪直接插进了刚才吵得最凶的那个魔将胸口。
噗嗤一声。
那魔将眼睛瞪得老大，低头看着自己胸口冒出来的手爪，似乎不敢相信。
骷长老手抽出来，手里捏着个还在跳动的，黑乎乎的东西。
随手捏爆。
那魔将直挺挺倒下去，没了声息。
另一个动手的魔将吓得瘫在地上，屎尿齐流。
「尊上饶命！尊上饶命！」
赤月看都没看他，挥了挥手。
旁边立刻上来两个魔兵，把那个软成一滩泥的拖走了。
大殿里死一样静。
我站在王座旁边，离得最近。
血差点溅到我鞋上。
我能闻到那股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大殿里本来就有的魔气，熏得我胃里翻江倒海。
强忍着没吐出来。
脸上估计一点血色都没有。
赤月处理完这事，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听下面的人汇报。
过了会儿，她突然侧头，瞥了我一眼。
「怕了？」
我喉咙发紧，点了点头，又赶紧摇头。
「还……还行。」
她嘴角似乎弯了一下，转了回去。
议事结束，人都走光了。
她还坐在王座上，没动。
我也不敢动。
「今天，」她突然开口，声音带着点疲惫，「味道淡了。」
我愣了一下，才明白她说的是我的“香气”。
「可能……站久了，挥发完了？」我试探着说。
她没接话，站起身。
「跟上。」
她没回修炼室，也没去寝殿，而是走到了魔宫后面的一片园子。
这地方居然有花。
黑色的，红色的，奇形怪状，冒着丝丝魔气。
她走到一株通体漆黑，只有花芯一点猩红的花前面，停下。
「认识吗？」
我摇头。
「蚀骨魔芋。」她伸手，用指尖碰了碰那花瓣，「碰一下，金丹期以下，三息之内，化为脓血。」
我下意识后退半步。
「您……带我来这干嘛？」
「看看。」她收回手，转身面对我，「你觉得，你和它，谁更好看？」
我：「……」
这什么问题？
我偷偷瞄了一眼那冒着黑气的鬼花，又看看她。
「……它吧？」我小心翼翼。
「嗯？」
「我……我比较普通。」我实话实说，「这花，挺……别致的。」
赤月盯着我看了几秒。
「你确实普通。」她语气没什么起伏，「除了这点味道。」
她往前一步，靠近我。
「所以，别动不该动的心思。」
「本尊能留着你，也能让你变得跟它一样……别致。」
我后背发凉。
「明白，明白。」
她似乎满意了，转身往回走。
「回去吧。」
我看着她走远的背影，松了口气。
妈的。
天天被死亡威胁。
这“镇定剂”真不是人当的。
晚上睡觉也不安生。
石床硬得硌骨头，被子又薄又潮。
正迷迷糊糊，感觉脖子上一紧。
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勒得我喘不过气。
我猛地惊醒，眼前一片漆黑。
什么也看不见。
只能感觉到那东西越收越紧，把我往床下拖。
我拼命用手去抠，触手冰凉滑腻，像是某种触手。
完蛋。
魔宫里还真有半夜加餐的？
我蹬着腿，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肺要炸了。
突然，脖子上一松。
新鲜空气涌进来，我捂着脖子大口喘气。
黑暗中，响起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谁准你们动本尊的东西？」
是赤月。
她怎么来了？
眼睛稍微适应了黑暗，借着窗外透进来的一点绿油油的光，我看清了。
房间里不止我一个。
还有三四个扭曲的黑影，像是没有固定形态，在地上蠕动。
赤月就站在门口，穿着寝衣，长发披散着，眼神比平时更冷。
她甚至没动手。
只是看着那些黑影。
那些黑影就像被无形的力量攥住，发出凄厉的尖啸，然后噗噗几声，爆成了一团团黑雾，消散了。
房间里恢复安静。
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声。
赤月走到我床边，低头看我。
「没死吧？」
我咳了两声，嗓子疼。
「还……还行。」
她皱了皱眉。
「麻烦。」
说完，她转身似乎要走。
我一看这不行啊。
万一她走了，再来一波怎么办？
「尊上！」我赶紧叫住她。
她停下，没回头。
「那个……我，我有点怕黑。」我胡乱找了个借口，「能不能……给盏灯？」
她侧过身，瞥了我一眼。
那眼神，明明白白写着“你怎么这么废物”。
「魔宫没有灯。」
「那……」
「再吵，就把你扔去喂魔蝠。」
她撂下这句话，真的走了。
我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心里拔凉。
得。
自生自灭吧。
我蜷缩在石床上，睁着眼睛到天亮。
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吓我一跳。
第二天，那个冷脸女魔修又来领我去站岗。
她看到我脖子上的勒痕，眼神动了动，没说什么。
到了主殿，赤月已经在王座上了。
她今天气色好像不太好，脸色更白，眼底的红血丝更重。
周身魔气有点浮躁。
下面汇报事情的魔将声音都小了不少，生怕触霉头。
我老老实实站在老位置。
站了半天，她一直没动静，手指按着太阳穴，眉头紧锁。
「你。」
她突然开口，声音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