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中,沈淮之的指尖轻轻扣击着桌案,心中暗暗盘算,他要布个局,一场筛查暗卫营中充当他人眼线的局。
不忠之人,绝不可留!
要么逼其自曝行踪,揭穿后按律处置,以儆效尤;要么不动声色将其诱入死局,神不知鬼不觉清除。既保全暗卫营颜面,也断了背后势力的眼线。
沈淮之唤出夜隐,吩咐道:“你在暗卫中放出两条消息。第一条,透露出桂嬷嬷即将被我送往西山处置;第二条,就说克扣军饷一案有了新的进展和发现,嫌犯已被关押到西城区县衙。”
他顿了顿,又神色郑重地嘱咐道:“记住,在这之后要密切观察府中所有暗卫,看看有谁会出去通风报信。”
“是!”夜隐应声,出去办事去了。
沈淮之派人去吉州调查阿三身世背景,以及暗查克扣军饷一案时,不知被谁走漏了风声,以至于在阿三身世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就有人着急跳出来,找御史弹劾他。
显然那人急了,若是能查出安插在侯府暗卫营中的眼线,再顺着眼线顺藤摸瓜,或许能揪出军饷案幕后的主使。
至于娘亲那边,他已经解散了公主府的暗卫营,娘亲安插的眼线,要想传递消息,必然要亲力亲为,所以不难挖出。
娘亲知道消息后,想必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最终还是得来找他。
欣悦公主果然没让沈淮之失望,消息发出去不久,她就找上门来了。
那急匆匆的脚步声,伴随着侍卫的阻拦声:“公主,您稍等,容属下进去禀报一下……”
“滚开!本宫要见儿子,凭什么要等!”
“砰”的一声,书房门被大力推开。
欣悦公主满面寒霜地走了进来,凤眸含煞,显然已得知桂嬷嬷要被处置的消息。
“沈淮之,还不赶紧把桂嬷嬷交出来!”
沈淮之抬眸,放下手中的笔,缓缓起身,对着门外的侍卫道:“你退下吧。”
侍卫应是,退了出去。
沈淮之语气平静,仿佛早已预知到这一幕:“娘亲来得正好,有件事,儿子正想告知您。”
“是关于桂嬷嬷的?”
沈淮之点了点头。
欣悦公主胸口剧烈起伏着,怒道:“我看你真是反了!竟然动到我头上来了!”
沈淮之语气淡淡:“您方才收到的那个消息是假消息。”
欣悦公主一怔,暗暗腹诽:儿子怎么知道她接到了消息?
沈淮之接着道:“实际上,我已将桂嬷嬷发往了北疆军营,在那里让她做些浣洗的杂役,借以赎清她犯下的罪过。”
“你……你竟敢!”欣悦公主又惊又怒,“北疆本就是苦寒之地,她这么大岁数了,你还让她去浣洗衣物,这不是要了她的老命吗?”
“这是她罪有应得。”沈淮之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温度,“她一次次算计我身旁的婢女,我又怎会饶了她?”
“不过是个婢女而已,就为了那个贱婢,你竟敢冒犯我身边的老嬷嬷,你的教养礼数是怎么学的?”
欣悦公主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沈淮之,声音越发尖锐,“沈淮之,你简直是被猪油蒙了心!”
沈淮之抬眸,语气平静得可怕:“她是我护着的人,纵使身份低微,也容不得旁人一次次欺辱。桂嬷嬷仗着你的威势,一次又一次怂恿你对她暗下黑手,今日下场,不过是她咎由自取!”
“那些事都是我做的,你有事直接冲着我来,何必迁怒于他人!”
沈淮之绕过桌案,步步逼近,眼中寒意更深:“这句话也是我想对你说的。有什么事,您为什么不直接冲着我来?却一次次将黑手伸向一名婢女?”
他居高临下,压迫感十足。
“你……”欣悦公主被噎得说不出话,半晌才缓过神,“好,很好!大不了我去找父皇为我评理!”
沈淮之冷笑一声,拿起桌子上的一纸供述:“看清楚了,这是桂嬷嬷自己招认的供词,上面有她的画押。你若不嫌丢人,就将这件事捅到皇上跟前!”
欣悦公主大吃一惊,仔细看去,只见那张供词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桂嬷嬷和她谋划的过程。此事若是闹到父皇跟前,丢人不说,估计还得招致父皇的责骂。
她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手中的供词扯了个稀巴烂。如此一来,沈淮之便无凭无证,看他还有何话说。
沈淮之微微一笑,只不过那笑容有些森冷,他指着桌案上的一摞纸:“这里还有这么多呢。娘亲可以都撕掉,若不够,我派人去府衙再取一些回来。”
欣悦公主大吃一惊,仔细一看,竟然全是相同的供词,且每张下面都有一个红红的手印,那手印颜色已然暗红,显然是蘸着鲜血按上去的。
“这些……这些都是桂嬷嬷的鲜血吗?”欣悦公主的声音都在颤抖。
“是!”沈淮之的回答冰冷无情。
“她……她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血?”
“因为儿子派人在她肩上扎了一刀。”
“什么?你……你竟敢对她如此!”
沈淮之勾了勾唇角:“有什么不敢的?你们一次次对阿三下死手,我只不过捅了她一刀,这都算是便宜她了。”
陌生感扑面而来,欣悦公主不可思议地看着儿子。这还是她那个端方有礼、温润谦和的儿子吗?
沉默片刻后,欣悦公主忽然软了语气:“淮儿,娘亲求你了,把桂嬷嬷放回来好不好?”她褪去了往日的嚣张,语气带着哀求,“她可是跟了我二十多年的人啊!”
沈淮之凤眸微眯,眼神锐利:“你也知道心疼?那为何对我在乎的人,你却屡次下狠手?”
欣悦公主一时语塞,只能继续哀求:“是娘错了,娘求你了,放过桂嬷嬷吧。”
沈淮之寸步不让:“她双手沾的罪恶还少吗?儿子实在想不通,不过是一个丫头,怎就成了你的眼中钉、肉中刺?”
见沈淮之不为所动,欣悦公主只能打亲情牌:“怀儿,娘亲已经习惯了桂嬷嬷的伺候,没她……娘亲真的不适应啊。”
“您放心,您的起居生活,我已安排了最好的人手照料,您只需安享清闲便是。”
欣悦公主怔在原地,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已然长大,再也不是任她操控的稚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