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摊不大,支着个褪色的布棚,摆着几张油光发亮的矮桌和条凳。
空气里弥漫着劣质茶叶和汗水的混合气味。南来北往的客商、脚夫、闲汉在此歇脚,嘈杂声混成一团。
那两个争吵的行商就坐在靠边的位置,货箱堆在脚边。一个年纪大些,面皮黑红,正气得吹胡子瞪眼;
另一个年轻点,一脸精明相,皱着眉似乎在盘算什么。
刘邦一听到“身毒”、“秃驴”、“税卡”这几个关键词,耳朵就像兔子一样竖了起来。
他给扶苏使了个眼色,嘴角勾起一抹“看我的”的坏笑,然后深吸一口气,整了整那身邋遢短褐,瞬间进入了状态。
位面直播间弹幕飘过:
《刘影帝上线》
《角色切换丝滑》
《公子请就位》
只见刘邦肩膀一垮,脖子一缩,脸上堆起混合着谄媚、好奇和几分莽撞的表情,晃晃悠悠地就凑到了那两个行商的桌边。
他没直接坐下,而是先搓着手,弯着腰,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对方听清的声音“自言自语”:
“哎呀,这鬼天气,走渴了……两位老哥,拼个桌不介意吧?小弟请两位喝碗茶!”
说着,不等对方反应,就朝摊主吆喝:
“老板,上三碗茶!最好的!” 那架势,仿佛他兜里揣着金山银山。
老行商瞥了他一眼,眉头皱得更紧,显然不想搭理。
年轻行商则打量了一下刘邦的穿着,又看了看他身后跟着的、同样衣着破旧但气质迥异的扶苏(扶苏正努力板着脸,试图显得“凶恶”一点),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和疑惑。
刘邦一屁股就在条凳上空着的那头坐下了,位置卡得刚好,既不算太近惹人厌,又能顺利加入话题。
他先端起老板刚送来的粗陶茶碗,也不嫌烫,咕咚灌了一大口,然后“哈——”地长出一口气,抹了抹嘴,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两个行商,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两位老哥,刚才不小心听见你们说……身毒?是不是西边那个金子多得像土坷垃的地方?”
年轻行商冷笑一声:“金子?那也得有命花。怎么,小兄弟也想去碰运气?” 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轻视。
“嘿嘿,”
刘邦挠了挠头,露出一个有点憨又有点狠的笑容,
“不瞒两位老哥,我们兄弟俩,”
他指了指还杵在旁边的扶苏,
“在家乡欠了点……嗯,赌债,混不下去了。听说西边有机会,就想着搏一把!是,我们是没啥本事,但胆子大啊!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两个行商的反应。老行商似乎对这种“亡命徒”见多了,冷哼一声,别过头去。年轻行商眼神却动了动,似乎想到了什么。
这时,刘邦用脚在桌底下轻轻踢了一下扶苏的小腿。
扶苏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该他上场“配合”了!
可是……怎么配合?
学刘邦那样油嘴滑舌?
扶苏感觉舌头有点打结。他脑子里飞快闪过之前看过的、市井之徒的做派,一咬牙,心一横,也走到桌边,却没像刘邦那样坐下,而是……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抬腿——把自己的一只脚,有些僵硬地翘到了旁边的空条凳上!
由于动作还不熟练,差点把凳子带翻,他赶紧用手扶住,掩饰住一瞬间的狼狈。
然后,他学着印象中泼皮的模样,下巴微抬,眼神努力做出“睥睨”状(可惜更像是在发呆),从桌上的陶碟里抓了一小把炒瓜子(不知什么时候刘邦顺来的),塞进嘴里,含糊地“咔吧”磕开,然后——
“呸!”
瓜子壳被他用力吐了出去,落在离年轻行商鞋边不远的地上。吐完,他还故意咂咂嘴,好像那瓜子是什么山珍海味。
位面直播间:
《公子の豪放》
《吐瓜子壳技术零分》
《眼神:我在哪我是谁》
《行商:这俩傻子哪来的?》
年轻行商的眉头跳了跳,看着鞋边那点瓜子壳,又看看扶苏那副明明紧张得要死却强装凶狠、连吐瓜子壳都透着股笨拙劲的样子,脸上的表情从警惕变成了几分古怪,甚至有点想笑。
这后生……演戏也演得太假了吧?但假得……居然有点滑稽,反而降低了戒心。
老行商也回过头,看着扶苏那别扭的姿势和地上孤零零的几片瓜子壳,嘴角抽了抽,没说话。
刘邦心里都快笑疯了,但脸上却是一副
“我兄弟就这样,彪呼呼的但讲义气”的表情
连忙打圆场:“哎,我兄弟,性子直,两位老哥别见怪!”他转头“瞪”了扶苏一眼,“收敛点!”
然后又凑近两个行商,声音压得更低,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贪婪和急切:
“老哥,给指条明路呗?
那边,现在到底啥情况?
听说乱得很?
但乱才有机会啊!
是不是真有庙,墙都是金子糊的?我们也不贪,能摸块墙皮回来就成!”
年轻行商似乎被刘邦这“无知者无畏”又带着点市侩狡猾的劲头逗乐了,又或者觉得跟这两个看起来不太聪明、但胆子似乎不小的“愣头青”聊聊也无妨,便放松了些,喝了口茶,慢悠悠道:
“墙是不是金子糊的不知道,但寺庙里金子多是真的。不过……”
他顿了顿,看着刘邦,
“现在可不是好时候。西北边新起来个叫‘旃陀罗笈多’的,势头猛得很,跟原来的难陀王打得不可开交。
到处都在征兵、加税、抢掠,商路比以前难走十倍。路上不光有乱兵,还有趁机打劫的部落,山林里的瘴毒……”他摇摇头,“你们俩这样的,去就是送死。”
“旃陀罗笈多?”
刘邦记住这个名字,脸上却摆出更不服气的样子,
“猛?能有多猛?比我们沛县的亭长还猛?
老哥,您就说,要是非去不可,怎么走稍微安全点?有没有什么……门路?比如,找哪些人带路?在哪儿能搭上顺风的商队?”
年轻行商和老行商交换了一个眼神。
老行商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真要找死,谁也拦不住。从这里往西,过了郡界,有个叫‘牂牁’的旧越人寨子,偶尔有不怕死的商队在那里集结,等够人了才敢往西摸。
带路的……哼,都是些要钱不要命的亡命徒,信不信得过,看你们运气。”
他说了个大概方位。
刘邦如获至宝,连连拱手:
“多谢两位老哥!多谢!等我们兄弟发了财,回来请两位喝酒!”
他一副已经看到金山在向自己招手的兴奋样。
又扯了几句闲篇,刘邦估摸着再问下去该惹人疑心了,便借口还要赶路,拉着还在努力维持“翘脚吐壳”造型、腿都有点麻了的扶苏,起身告辞。
临走,还真把三碗茶钱结了。
走出茶摊老远,拐进一条无人的小巷,刘邦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捂着肚子:
“哎呦我的公子啊!您那瓜子壳吐的……哈哈哈哈!还有那翘脚,我的天,您差点把凳子踹飞!”
扶苏脸涨得通红,赶紧把还翘着的脚放下来,活动了一下发酸的腿,又心虚地看了看巷子两头,小声道:
“刘兄,莫要取笑……我……我实在不知该如何……”
“不不不!”
刘邦忍住笑,拍了拍扶苏的肩膀,这次是真心实意,
“公子,您配合得太好了!
真的!
就您那副想凶又凶不起来、笨手笨脚的样子,反而让他们觉得咱俩就是俩没啥心眼的二愣子,套话容易多了!您这是……天赋异禀啊!”
扶苏愣了,这……算是夸奖吗?怎么听着这么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