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支队来了个新人。
女警，叫夏阳，刚从下面分局调上来，据说业务能力突出，性格更是开朗大方得像她的名字。她一来，就给略显沉闷的支队注入了一股鲜活的气息。
夏阳个子高挑，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扎着利落的马尾，眼睛亮晶晶的，笑起来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充满了阳光和活力。她做事干脆利落，不懂就问，丝毫不扭捏，很快就和队里一帮大老爷们打成了一片。
最重要的是，这姑娘有个众所周知的爱好，欣赏一切长得好看的人，无论男女。用她的话说，“美好的事物养眼，能提高工作效率”。
于是，颜值在市局里堪称顶尖水平、风格却迥异的秦昊和谭韫航，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她重点关注的对象。
“秦队，早啊！今天这夹克帅！显得肩更宽了！”夏阳抱着一摞文件，迎面遇上秦昊，毫不吝啬地送上赞美，眼神清澈坦荡，纯粹就是欣赏。
秦昊早就习惯了各种目光，对这种直白的夸奖也只是痞气地一笑，顺手接过她手里大部分文件：“谢了！小夏同志今天也挺精神！”
“谭法医！”一转头看到谭韫航从实验室出来，夏阳眼睛更亮了，小跑过去，“哇，谭法医你换耳钉了？这个银色的几何形好配你的气质，清冷禁欲感绝了！”
谭韫航脚步顿住，面对这扑面而来的、毫不掩饰的热情，他似乎有些无措，长长的睫毛颤了一下，只是淡淡点了点头：“谢谢。”脚步加快了几分，试图逃离这过于炽热的关注。
夏阳却丝毫不觉尴尬，看着他几乎算是落荒而逃的清瘦背影，反而笑得更开心了，扭头对秦昊说：“秦队，谭法医是不是害羞啊？他真的好有意思！”
秦昊看着谭韫航那略显仓促的背影，又看看身边笑得没心没肺的夏阳，心里莫名地有点不是滋味。
哼，有意思？那家伙明明是无趣得要死才对。
但很快，他就发现，夏阳对谭韫航的“兴趣”远不止于此。
食堂吃饭，夏阳会非常自然地端着餐盘坐到谭韫航对面——尽管那张桌子通常只有他一个人。
“谭法医，你吃得好清淡啊，怪不得皮肤那么好！” “谭法医，这个西兰花看起来不错，你尝尝吗？” “谭法医，你平时用什么护肤品？推荐一下呗？”
谭韫航通常只是用最简短的“嗯”、“谢谢”、“不用”来回应，头也不抬，专注地吃着自己盘子里的食物，仿佛对面只是团空气。
但夏阳毫不在意，自顾自地说得开心，时不时还能把谭韫航逗得嘴角微微勾一下，虽然很快又恢复了面瘫。
秦昊每次在食堂另一边看到这诡异的一幕，都觉得手里的红烧肉都不香了。
他忍不住嘀咕：“这丫头，怎么老是去招惹那个冰山？也不怕被冻着？”
有队员起哄：“昊哥，咋了？小夏美女不去找你，吃醋了？”
“放屁！”秦昊立刻炸毛，“老子是怕她把那个事儿逼法医惹毛了，回头给我们穿小鞋！”
然而，真正让秦昊心里那点别扭升级的，是一次外出任务后的偶遇。
那天处理完一个纠纷现场回来，时间还早，秦昊和几个队员，还有夏阳，正好碰上下班准备回家的谭韫航，几人便一起往单位宿舍楼走。
路过小区门口的水果店，夏阳嚷嚷着要买水果，拉着众人一起进去。
谭韫航对水果没什么兴趣，站在门口等。夏阳挑了一袋橙子，又眼尖地看到一盒包装精致的、价格不菲的晴王葡萄，她拿起来看了看，突然笑眯眯地走到谭韫航面前。
“谭法医，请你吃葡萄呀！这个很甜，对皮肤也好哦！”她说着，就要把那盒葡萄塞给谭韫航。
谭韫航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婉拒：“不用了，谢谢。”
“哎呀别客气嘛！同事之间互相分享呀！”夏阳不依不饶，笑容灿烂，让人难以拒绝。
旁边有队员起哄：“小夏，你也太偏心了！就请谭法医，不请我们啊？”
夏阳回头笑骂：“你们一群糙汉子，吃啥葡萄！吃你们的香蕉去！”她又转回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谭韫航，“谭法医，你看你脸色还是有点白，得多补充点维生素！”
谭韫航似乎被她这过于直白的关心弄得有些窘迫，耳根微微泛红，再次拒绝：“真的不用，我……”
“他胃不好，吃不了太甜的生冷水果。”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秦昊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一把从夏阳手里拿过那盒葡萄，顺手放回旁边的货架上，动作自然得仿佛理所当然。
他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甚至还对夏阳笑了笑，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这玩意糖分高，凉性的，他吃了准不舒服，别浪费好东西了。”
夏阳愣了一下，看看秦昊，又看看微微蹙眉似乎想说什么的谭韫航，恍然大悟，一拍脑门：“啊！对哦！我怎么忘了这茬！抱歉啊谭法医！”
她吐了吐舌头，丝毫没有觉得尴尬，反而又笑嘻嘻地对秦昊说，“还是秦队心细！记得谭法医胃不好！”
秦昊被她说得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有多突兀和越界。
他怎么会知道谭韫航吃不了太甜太生冷的东西？还这么自然地替他说了出来？他下意识地看向谭韫航。
谭韫航也正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极淡的惊讶和探究。
秦昊顿时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粗声粗气地对其他人说：“走了走了，磨蹭什么！一会儿天黑了！”
说完，他率先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仿佛后面有鬼在追。
夏阳看着秦昊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又看看身边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微动的谭韫航，眨了眨眼，脸上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带着点狡黠的笑容。
“有意思。”她小声嘀咕了一句，快走几步跟上大部队，又开始叽叽喳喳地说笑起来，仿佛刚才的小插曲从未发生。
但有些东西，确实不一样了。
晚上，秦昊在自己宿舍里烦躁地踱步。他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水果店的那一幕。
自己当时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怎么会做出那种举动？夏阳那丫头会不会误会什么？谭韫航又会怎么想？
他越想越乱，越想越烦躁。
他甚至有点生气，气夏阳干嘛老是去招惹谭韫航，也气谭韫航干嘛老是那副冷冰冰任人“调戏”的样子，更气自己这莫名其妙的行为和情绪！
【系统！扫描一下我今天是不是中邪了？！】他忍不住再次求助。
【扫描完成。宿主身体机能及精神状态正常。行为分析：在特定社交情境下，出于对熟悉个体（谭韫航）健康状况的了解与潜在保护意识，下意识介入了另一异性个体（夏阳）的示好行为。此行为可解读为社交边界感模糊或对熟悉个体的优先维护。】系统冷静地分析道。
“保护意识？优先维护？”秦昊咀嚼着这两个词，心里更加混乱了。他需要保护谭韫航？维护他？凭什么？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轻微的敲门声。
秦昊一愣，这个点谁会来找他？他走到门口，透过猫眼一看，顿时僵住，门外站着的是谭韫航。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惊涛骇浪，打开了门。
谭韫航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小碗冒着热气的东西，像是粥？他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药香和厨房的烟火气。
“晚上熬多了，”谭韫航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将手里的白瓷碗递过来，“山药薏米粥，健脾利湿，不算甜。秦队晚上似乎没吃多少。”
秦昊愣愣地看着那碗熬得软烂粘稠、香气扑鼻的粥，又看看谭韫航在楼道灯光下显得格外平静的脸，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酸酸麻麻的。
他鬼使神差地接了过来，碗壁温热，一直暖到了心里。
“谢了。”他声音有点干涩。
“嗯。”谭韫航点了点头，转身就要回自己家。
“那个……”秦昊突然叫住他。
谭韫航回头，用眼神询问。
秦昊张了张嘴，想问下午水果店的事，想问他自己是不是很奇怪，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你，胃好点没？”
谭韫航似乎微微笑了一下，那笑容极淡，却瞬间点亮了他清冷的眉眼。
“好多了。谢谢秦队关心。”
说完，他打开501的门，走了进去。
秦昊端着那碗粥，站在门口，看着对面紧闭的房门，心里那团乱麻，似乎被这碗突如其来的、温热的粥，熨帖了一点点。
他低头，舀起一勺粥送进嘴里。
软糯，清香，带着谷物最本真的甜味，恰到好处。
秦昊吃着粥，靠在门框上，看着对面那扇门，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
某些东西，好像真的失控了。
而始作俑者，却仿佛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