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清澜院时,扶摇正临窗而坐,执笔的手在宣纸上徐徐游走。
谢清予放轻脚步走近,在他身侧悄然落座。
他侧影清隽,方才唇角的血迹早已仔细拭净,只面色略有苍白。
宣纸上,一个身着赤金锦衣、外罩绯色斗篷的张扬身影已初具雏形——正是她今日这一身装扮。
她双手捧着下颌,笔锋流转间,画中人的眉眼愈发鲜活,仿佛另一个她正从纸面上凝望而来,带着几分凛然傲气。
许久,扶摇轻轻搁下笔,侧眸看她,声音低沉柔和:“画得不好,殿下勿要见怪。”
谢清予凑近细看,画中少女墨发雪肤,眸若点漆,由笔触间的熟稔,不难看出作画之人早已将她的神态刻入心底。
风姿卓然,跃然纸上。
她忽然倾身向前,在他眉心落下一个轻吻,眼中笑意盈盈:“我喜欢。”
扶摇眸光一软,握住她的手腕微一用力,便将人带入怀中,他低下头,眼神温柔缱绻:“可我喜欢这样……”
话音渐低,他微凉的唇已轻轻覆上她的唇角,一寸一寸,细细品尝。
直到两人呼吸都有些紊乱,他才稍稍退开。
谢清予指尖轻轻抚上他之前受伤的胸口,眉间微蹙:“还痛吗?”
“殿下放心,并无大碍。”扶摇唇角漾开浅浅笑意,默然片刻,才带着几分迟疑轻声问道:“殿下,朗卓今日前来……究竟意欲何为?”
谢清予神色稍敛,指尖无意识地把玩着他垂落的一缕墨发,语气淡漠:“投诚也好,迷惑也罢,不论他打的什么主意,本宫都不会信他。”
谁是黄雀,谁是渔翁,端看各自手段。
……
武安侯府,书房内烛火通明。
朗卓垂眸立在门前,将所有情绪尽数敛入眼底,这才推门而入,恭顺行礼:“见过父亲。”
朗敖一身深色常服,负手立于巨大的舆图前,闻声缓缓转身,走到书案后坐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忽然,他目光一凝,落在朗卓唇角那抹若有若无的淤青上,眉头骤然锁紧:“何人胆敢伤你?”
朗卓下意识抬手碰了碰唇角,眼波沉沉:“是儿子心急,言语间冲撞了公主的人,这才动了手。”
朗敖眼底掠过一丝不悦,却并非针对朗卓:“待大事已成,这些许折辱,自有清算之日。”
他冷哼一声,眼中迸射出毫不掩饰的野心与狠绝:“二十万征西军,虽非全数调动,但此番入京的精锐,足以让这京城……改天换日!”
说罢,他起身走到朗卓身边,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我父子同心,全力襄助那位成事,朗家荣光何止于此?莫说一个安平公主,便是你要这天下最美的女子,又何尝不可?”
到那时,他要做的,可就不止是从龙之功的勋臣。
便是摄政,也未尝不可。
朗卓微微侧眸,余光扫过父亲志得意满的嘴脸,几乎快要压不住心底沸腾的恨意,灼得他五脏六腑闷痛不已。
“父亲深谋远虑……”他声音微哑:“儿子定当竭尽全力,助父亲成就大业!”
“好!这才是我朗家的好儿郎!”朗敖并未察觉他的异样,朗声大笑,充斥着豪情。
朗卓也跟着笑了起来,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
父子同心?
那他母亲这些年的血泪和屈辱,又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