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上位者的他们,自然也希望在下属之中树立威望,收获拥戴。
于是,哪怕只是形式上的模仿,也值得尝试一番。
无论他们接下来要推行何种举措,只要拥有足够多忠心耿耿的基层官吏与百姓作为支撑,心中自然更有底气,办事也会顺畅许多。
况且,若没记错的话——
无论是天幕中出现的“秦王嬴政”,还是“纲成君·蔡泽”,抑或是“许子”、“相里季”,乃至“王翦、蒙武、尉缭”等重臣,
似乎从未详细指点过太子扶苏如何凝聚人心?
可为何如今太子扶苏在这方面的手段,竟如此老练娴熟?
早前他便亲自前往各地郡县,主持牲畜、农具与田地之间的置换事务,表面是为推行新政,实则是借机向民间施惠,悄然赢得庶民之心,将百姓的拥戴化为己用。
而眼下,他又接连向芷阳县各级官吏发放《秦国新隶书字体与句读符号推广学习》《大秦农书·卷一》以及《大秦律例》三部典籍,同时还一一唤出他们的姓名,关切问候其家人安康。
这般举动,看似平和,实则步步为营,不动声色间便让原本只效忠于“太子之位”的属吏们,渐渐转而敬服于“扶苏此人”。
照此势头发展下去,众人几乎不敢设想,未来这位储君的地位将会牢固到何等地步。
甚至可以说,将来的太子扶苏,极有可能成为大秦立国以来,最为根基稳固的继承人。
不过对此,无论是始皇帝嬴政,还是朝中诸位文武大臣,皆无异议。
毕竟,太子扶苏的出众表现,有目共睹,毋庸置疑。
他们非但不担忧,反而巴不得这位未来的君主根基越深越好,羽翼越丰越佳。
在完成三书分发,并顺利笼络芷阳县众官员之心后,
太子扶苏并未久留。
他留下一名农政官员,在当地试验田着手试种,为日后全面推行代田法及各类肥料的制作与使用积累经验;同时安排郑国继续勘测芷阳水文,并配备若干人手供其调遣。
安顿妥当之后,便启程奔赴下一个郡县。
到了新地界,依旧沿袭此前做法:
先拜会当地退伍老兵与获授大秦烈士勋章者的亲属,安抚其心绪,稳固军民情谊;
再组织地方成年男子亲身体验耧车、曲辕犁、龙骨水车等新型耕作与灌溉工具,让他们切实感受到劳作效率的提升;
随后公布各项物资兑换的具体规则,并给予半日乃至一夜的时间供民众权衡思量;
次日正式开启契约签署工作,面向心动的黔首百姓逐一签订兑换文书,同时暗中散布消息,营造紧迫氛围,促使更多人尽快决断;
第三日持续办理签约事宜,直至全县九成以上百姓完成契约签署,方告一段落;
紧接着,又是向当地官吏分发那三部典籍,辅以个别交谈、慰问家眷等方式,悄然收揽人心。
如此一地接一地,循环推进。
春播秋收,寒来暑往。
光阴悄然流转,从秦王政十四年初,不知不觉迈入了秦王政十七年末。
而太子扶苏,也由当年稚龄八岁,成长为即将满十二岁的少年郎。
当看到天幕最后浮现的那一行字,以及随后快速掠过的、关于太子扶苏的一系列画面时,天下百姓无不面露惊愕。
等等?之前不是才刚到秦王政十四年吗?
怎么眨眼之间就跳到了秦王政十七年底?
而且太子扶苏不久前明明才八岁,怎的一下子就成了十一岁,眼看就要十二了?
中间那三年——九岁、十岁、十一岁的成长岁月,去哪儿了?
莫非被天幕一笔抹去了?
不只是各地平民百姓困惑不解,就连咸阳宫中的君臣也感到难以接受。
为何好端端的年份记录,突然跨越了整整三年?
要知道,自从天幕显现以来,太子扶苏每年所经历之事,所展现之策,无不对大秦国势裨益深远。
譬如,早年太子扶苏年仅五岁时,便已洞察秦国赖以立国的军功爵制存在弊端,并提出创设“大秦勋阁”“安魂殿”“英烈碑”等举措,用以抚慰将士之心、稳固江山社稷。
到了六岁,他便着手筹建六部体制,下诏征召农家子弟入咸阳,依才分职,编列各司,广泛研读农家典籍,更在此基础上推演新义,革故鼎新。
不仅如此,他还亲率六部属官,研制出踏碓与石磨等新型粮食加工工具,发明耧车、曲辕犁等先进耕作器具,以及脚踏纺机这类提升效率的纺织机械。
其间,亦开创白玉豆腐这一佳肴,摸索出豆芽培育之法,研发能使面食膨松增容二至三倍的制面工艺,掌握羊毛织造技术,并完善纸张制造流程。
此外,他还发现亩产逾千斤的菱角品种、亩产超三千斤的莲藕良种,创制代田耕作法,使产量翻数倍;又摸索出驯养黑猪之术,令其性情温顺、育肥迅速。
更进一步,他率先提出疆域一统、文字统一、文化整合、度量衡划一、货币通行、伦理共守的大一统构想,为天下归心奠定蓝图。
继而博览兵家要典,对传统兵法加以扬弃创新,最终凝练出“四势八略三十六策”的全新军事理论体系。
七岁那年,他又深入研习墨家学说,对其核心理念进行批判性继承与发展,推动原本分散的墨家三派合而复分,最终形成“墨天”“墨人”两大支脉。
随后,他亲自指导工部匠人,设计出飞天伞与三角翼,使人得以凌空翱翔,迈出凡人问天的第一步。
紧接着,又相继创制龙骨水车、大转轮筒车、高转筒车、过山龙等高效灌溉器械,极大提升了农田水利能力。
此前所提代田法经实践验证成效显着,农部诸司亦陆续研发多种增产肥料配方,并首创“稻鱼共生”之法,一举实现稳粮、养鱼、肥田三重收益。
工部与农部协同攻关,联合打造出效率惊人的水力驱动大纺车;同时,造纸工艺也由工部技官改良升级,质量大幅提升。
期间还发掘出亩产可达一千七百至四千斤的优质芋种,以及亩产六百至三千五百斤的高产山药品类。
最后,他还主持编订全新的通用书体——隶书,制定标准化的句读符号系统,为文化传播扫清障碍。
上述种种成就,皆发生于太子扶苏短短三年的成长岁月之中。
而这仅仅三年,便已有如此浩繁建树,足供朝野上下反复揣摩借鉴。
那么,在他八至九岁、九至十岁、十至十一岁,乃至十一向十二岁过渡的这四年光阴里,又将诞生多少值得世人铭记与效仿的创举?
无论是始皇帝嬴政,还是满朝文武,无不盼望着继续从太子的成长轨迹中汲取智慧与灵感。
准确地说,是渴望在扶苏一年又一年的实践中,不断收获裨益于国计民生的新思路、新技术、新制度。
可眼下,众人方才窥见其八岁年初之事迹,天幕却似有意加快节奏,或将直接掠过此后数年的点滴历程——从九岁、十岁直至十一岁年末。
若真如此匆匆带过,岂非令举国上下错失巨大财富?对大秦而言,对黎民百姓而言,实乃难以估量的遗憾!
更为关键的是,另有一处异象引人深思:以往天幕皆将太子一年经历浓缩为一日呈现,为何如今竟将整整四年的往事压缩于同一时段?
莫非这四年之中,太子扶苏有何格外非凡之举,方致天幕打破旧例?
抑或这只是一次偶然调整,未来仍将回归一年化一日的常规模式?
倘若并非偶然,是否意味着今后天幕将愈趋浓缩,四年合一日,甚至更久?
须知,将一年光阴凝于一日,与将四年岁月压于一时,其信息密度与价值含量,实有天壤之别。
若是将一载光阴压缩为一日,那么只要太子扶苏安然无恙,他们至少还能再看到三四十回关于他的天幕影像。
可倘若四年的岁月仅用一天来呈现,纵使太子长寿未夭,能再目睹他生平的次数,恐怕也不过十次上下。
除非太子真有如秦昭襄王嬴稷那般享年七十五载的福寿,如此或许尚能多看十几幕与他相关的往事。
还有一个令大秦君臣心头沉重却不愿深思的问题——当太子扶苏的一生被完整展现在天幕之上后,那天幕又将何去何从?
起初,自天幕初现之时,包括始皇帝嬴政在内的所有人皆心怀警惕,唯恐这神秘之物动摇国本,危及大秦江山。
然而,随着天幕一次次显现,众人已逐渐习以为常,甚至在不知不觉中,对它的存在生出了依赖。
若有一日它彻底消散、不再降临,恐怕朝堂上下反倒会感到空落失据,难以适应那没有天幕的日子。
尤其是如今他们已从其中获益良多,更不愿轻易见其离去。
正因如此,当天幕匆匆跳过太子扶苏八岁至十一岁末这段岁月时,群臣无不心生疑虑与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