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静姝视角)
若问京城闺秀,心中理想的夫婿是何模样?多半会答:家世显赫,温文尔雅,前程似锦。而我,镇北侯府的嫡女萧静姝,偏偏看上了一个“不务正业”的江湖人,顾长卿。
初见他,是在西北金城喧嚣的市集上。我正被一串波斯琉璃手链吸引,却察觉到一道目光,清亮而专注,毫不避讳地落在我身上。循着感觉望去,便见一个身着靛蓝劲装的少年,抱剑立于书摊旁,身姿挺拔如松,眉眼疏阔,带着一股与京城纨绔截然不同的英气与坦然。他瞧着我,没有谄媚,没有算计,只有纯粹的好奇与欣赏,像在打量一件精妙的古玩,或是评估一柄未出鞘的剑。
我那时年纪尚小,只觉得这人真怪,看人也看得这般理直气壮。回去说与娘亲听,只当是趣事。谁知,这人竟像块牛皮糖,甩不掉了。
我们停留金城几日,他便“偶遇”了几日。有时在酒楼隔座独酌,有时抱剑立于我们游览的古迹檐角,目光依旧坦荡,时不时落在我身上。我起初有些不自在,次数多了,反倒生出几分好奇。这人不说话,不靠近,就这么看着,到底想做什么?
爹爹的脸色是一日冷过一日。我虽被娇宠,却也知爹爹的脾气,那是不悦的征兆。果然,一次我在溪边险些滑倒,那顾长卿竟瞬间掠至身旁欲扶,虽被揽月姐姐挡下,却彻底点燃了爹爹的怒火。我从未见过爹爹用那样冷的语气对人说话,字字如冰。可那顾长卿,竟也不惧,行礼回话,不卑不亢,承认得干脆:“晚辈确觉令爱灵秀天成,心向往之,故而多看几眼,绝无冒犯之意。”
我被他的直白惊得瞪大了眼,心跳莫名快了几分。这人……胆子可真大!
后来,我们从十三叔叔那里得知,他是江南听雨楼楼主墨羽的弟子,名唤顾长卿。听雨楼?江湖门派?我愈发觉得新奇。京城里的公子哥儿,哪个不是言必称孔孟,行必遵礼法?哪有他这般,明明是江湖人,偏又带着几分书卷气,行事还如此……特立独行。
他似乎并未因爹爹的警告而退缩,只是换了种方式。不再时时出现,却总会有些东西,辗转送到我手中。有时是江南新巧的玩意儿,一枚会唱歌的机巧小鸟,一本失传已久的孤本琴谱;有时只是一封简短的信,字迹清峻,内容无非是问候安康,或是描述沿途所见的风土人情,文采斐然,见解独特。
娘亲看着那些东西,只是笑,对我说:“这顾家小子,倒是有心。” 爹爹哼一声,不置可否,却也没再明令禁止。
我渐渐习惯了这种无声的“联系”。他的信,成了我了解外面广阔天地的一扇窗。从他的描述里,我知道了江南烟雨不只是诗里的朦胧,还有撑着乌篷船采莲的乐趣;知道了塞北风沙不只是苍凉,还有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的壮阔;知道了江湖不只有打打杀杀,还有路见不平、快意恩仇的侠义。
他与京城里那些谈论着诗词歌赋、汲汲营营于仕途的公子们,太不一样了。他像一阵自由的风,吹进了我被侯府高墙圈起的天空。
后来,他的名声渐渐在江湖上传开,“君子剑”顾长卿,侠名远播。我听着那些关于他的故事,想象着他仗剑天涯的模样,心中竟生出几分与有荣焉的骄傲。
再后来,他来了京城,不是以江湖侠客的身份,而是参加了科举。一路过关斩将,竟在殿试之上,被陛下亲点为新科状元!
红袍加身,帽插官花,他骑着高头大马游街时,依旧是那副疏阔英气的模样,只是眉宇间更多了几分沉稳。街边欢呼震天,他目光扫过人群,精准地找到了站在茶楼窗边的我,对我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有得意,有承诺,更有不变的深情。
那一刻,我知道,我这个“江湖状元郎”,终于堂堂正正地,走到了我的面前,也走到了爹爹和所有人的面前。
爹爹看着那身状元红袍,紧绷了多年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些许。他对娘亲叹道:“这小子……总算走了条像样的路。”
娘亲笑吟吟地回道:“只要他对静姝好,是状元还是侠客,又有什么分别?”
是啊,有什么分别呢?
他就是他,是那个在金城集市上坦荡看我的少年,是那个会给我写有趣书信的江湖客,是那个行侠仗义的“君子剑”,也是如今金殿夺魁的新科状元。
他有着江湖人的洒脱与侠义,也有着状元郎的才情与抱负。他懂我的活泼灵动,也护我的天真烂漫。他会带我领略江湖的精彩,也会陪我享受京城的繁华。
爹爹的认可,娘亲的支持,最终成全了我们的姻缘。
如今,我随他定居江南,时而听雨楼中观剑,时而画舫之上下棋,时而换上劲装与他一同策马江湖。日子过得逍遥自在,比困在京城后宅要有趣得多。
我的状元郎顾长卿,他或许不符合世俗标准的“完美夫婿”,但他独一无二,恰好装满了我的整个天地。
能嫁给他,是我萧静姝,这辈子最得意、最快活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