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陨阁的援助物资,如同甘霖落入干涸的裂土,为濒临崩溃的青阳宗注入了一线生机。
主殿偏厅内,叶尘、苏婉清与数位核心长老围坐,气氛肃穆而暗藏振奋。
“上品灵石三千,已存入新建的秘库,由玄诚师兄亲自掌管。其中五百枚用于紧急修复护山大阵核心,八百枚用于丹器两部开炉,剩余作为战略储备,非紧急不得动用。”苏婉清指尖轻点玉简,汇报着物资分配方案。
“星陨阁送来的‘聚星凝元阵’与‘净尘回春阵’图纸,已交由风长老研究。这两种阵法一重聚灵调元,一重净化疗伤,正适合当前宗门状况。风长老已带人开始勘测地脉节点,三日内可布设小型试点。”木天河补充道,他气色比前几日好了不少,星陨阁送来的丹药中有几味珍品对他的旧伤大有裨益。
雷山半躺在特制的软椅上,身上仍缠着绷带,但眼中凶光不减:“战部初步整合完毕,按叶长老吩咐,取消内外门之别后,现有金丹战力三十七人,筑基战力两百零九人,均已重新编组,轮值巡逻、清理废墟、猎杀周边妖兽。星火卫扩编选拔正在进行,报名者远超预期,张狂那小子正在头疼筛选标准。”
玄诚真人轻咳一声,看向叶尘:“叶师弟,莫尘使者提及的流火平原外围异动,不可不防。我宗护山大阵修复至少还需七日才能形成基础防护网,若此时有强敌来袭……”
叶尘点头:“师兄所言极是。风长老,你那边进度能否再加快?”
风长老眉头紧锁:“已是极限。布阵材料虽有了补充,但人手不足,尤其是精通阵法的弟子伤亡太重。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动用那批‘星纹灵锭’。”风长老犹豫道,“星陨阁送来的材料中,有三百方‘星纹灵锭’,是炼制高阶阵基的上品材料,蕴含星辰道韵,若能用于修复核心阵眼,可让阵法稳固性提升三成,修复时间也能缩短两日。但……此物珍贵,用于修复基础大阵,是否有些浪费?”
“用。”叶尘毫不犹豫,“阵法是宗门第一道屏障,越快修复,我们越安全。现在不是计较成本的时候。”
他又看向苏婉清:“苏师姐,传讯星盘研究得如何?”
苏婉清取出一枚巴掌大小、表面流淌着星辉的青铜星盘:“已初步掌握。注入星辰之力或纯净灵力即可激活,可与预设的另一枚星盘进行短讯传递,距离极远,但每传递一次消耗不小,且不能传递实物或生灵。我已尝试与‘迷雾之环’建立联系,但尚未收到回复,可能星璇前辈仍在闭关疗伤或另有要事。”
“保持每日尝试联系一次。”叶尘吩咐,“另外,从今日起,你抽调部分可靠弟子,专门负责情报搜集与分析。流火平原上其他幸存势力的动向、星空异常波动、乃至凡俗界有无异变,都要留意。我们不能只守在山门内。”
“是。”苏婉清应下。
叶尘最后看向众人:“‘心灯观想法’与‘净光调和诀’基础篇已下发三日,各峰反馈如何?”
木天河露出欣慰之色:“效果出乎意料。许多低阶弟子修炼后,心神稳固许多,对战后心魔滋生的抵抗明显增强。几位受伤的金丹执事反馈,运转‘净光调和诀’辅助疗伤,效率提升了近两成。只是……此法门对心性要求确实不低,已有少数弟子出现心神浮躁、难以入定的情况,已责令暂停修习,转为从事其他事务。”
“意料之中。”叶尘并不意外,“此法重‘守心明性’,心性不足者强修反受其害。通知下去,修炼中有任何不适,立即停止并上报,不得勉强。后续我会根据反馈,对法诀进行微调。”
议事持续了一个时辰,各项事务逐一安排妥当。众长老领命而去,开始紧张的忙碌。
叶尘独自留在偏厅,取出那枚记载着星陨阁基础阵法与星符知识的玉简,神识沉入。
星陨阁不愧为上古星阵大家,其传承体系严谨而恢弘,从基础的星力牵引、星纹铭刻,到复杂的周天星斗模拟、跨界传讯阵法,层层递进,玄妙非常。许多理念与星辰剑宗的剑阵之道有异曲同工之妙,却又更侧重于“变化”与“联结”。
“若能将星陨阁的阵法变化,融入星辰剑宗的剑阵杀伐之中……”叶尘心中生出诸多感悟,眉心“心灯”微亮,推演着种种可能。
同时,他丹田内的混沌星涡缓缓旋转,不断吸纳着外界稀薄的灵气与苍穹垂落的星辰之力,修复着伤势,也在默默巩固着刚刚突破的“心灯”境界。
“心灯”之境,玄之又玄。它并非简单的灵力积累或神魂壮大,而是一种对“自我存在”的深度认知与凝聚。灯火照耀之处,杂念不生,外邪难侵,更能洞察能量本质,引导其变化。这几日,叶尘不断回味与蚀骨魔君最后一战时的感悟,对“心灯”的运用有了更深的理解。
“或许……‘心灯’之火,不仅可以‘照亮’和‘守护’,还能‘点燃’?”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
他想到了林婉儿“青霖净光”中蕴含的勃勃生机,想到了众弟子在绝境中迸发的信念之力,甚至想到了蚀骨魔君魔元中那一点顽固的“存在之种”污染。
“以我心灯为引,点燃他人心中信念之火?或是以我心灯为火种,点燃特定性质的灵力,使其产生质变?”叶尘陷入沉思,指尖无意识地凝聚出一小团混沌星力,在“心灯”之火的微微照耀下,这团星力似乎变得更加凝练、活跃,甚至隐隐透出一丝微不可查的“净化”意味。
这发现让他精神一振。若真能如此,“心灯”之道的应用范围将大大拓宽,不仅适用于自身修行,更可能发展出独特的辅助甚至战斗法门。
就在他沉浸于推演时,腰间一枚传讯玉符突然震动。
是张狂。
“叶长老!星火卫选拔过程中,在宗门西南五十里处的‘黑风涧’,发现异常灵力波动和战斗痕迹!疑似有不明身份的修士小队活动,人数约五到七人,修为不低,至少有两名金丹!他们行动隐蔽,似乎在探查什么,与我们一支猎杀妖兽的小队短暂遭遇后立刻远遁,未发生正面冲突,但我方小队成员感应到了明显的……魔气残留!”
叶尘眼神一凛。
来了。
动作比他预想的还要快。
“继续选拔,加强宗门周边巡逻密度。通知苏长老,启动情报网络,重点监控西南方向。另外,让石小凡带一队精锐星火卫,乔装前往‘黑风涧’暗中侦查,以摸清对方虚实为首要,非必要不交战。”
“是!”
结束传讯,叶尘起身,走到窗边,望向西南天际。
黑风涧,那是一处地势险恶、终年阴风呼啸的裂谷,据说连通着地下暗河与一些废弃的矿洞。平日除了少数采集阴属性材料的修士,少有人至。
玄冥宗的探子?还是流火平原其他幸存势力派来窥探青阳宗虚实的?
无论哪种,都意味着平静的恢复期已经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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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风涧深处,阴风如刀,刮过嶙峋的岩壁,发出鬼哭般的呜咽声。
六道身披黑色斗篷、气息与周围环境几乎融为一体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聚集在一处背风的石窟内。
为首者是一个面色苍白、眼窝深陷的枯瘦老者,周身散发着阴冷的金丹后期气息。他手中托着一枚不断旋转的黑色骨珠,骨珠表面闪烁着微弱的幽光,正指向青阳宗的方向。
“蚀心珠感应无误,青阳宗方向确有‘魔骸之心’残留的悸动,以及……令我厌恶的净化气息。”枯瘦老者声音嘶哑,“看来蚀骨魔君大人所言非虚,那青阳宗内,确有身怀克制我圣宗功法之人在。”
他身旁,一个脸上带着诡异笑纹的中年女修娇笑道:“枯骨老鬼,何必这么严肃?蚀骨大人不是说了,那青阳宗刚经历大战,元气大伤,护山大阵都残了。我们‘影魇部’先遣小队来此,不就是摸摸底,看看能不能顺手捞点好处?说不定那‘薪火星图’的线索,就在某个重伤的长老脑子里呢~”
“血娘子,收起你的轻敌。”枯瘦老者冷冷道,“蚀骨大人何等修为,都在此吃了亏,道基受创。那青阳宗能击退大人,必有蹊跷。今日与那支猎杀小队遭遇,虽未交手,但对方反应迅速,阵型不乱,绝非乌合之众。我们此行任务只是侦察,弄清青阳宗现状、阵法修复进度、核心人物状态,然后回报。不得节外生枝!”
“知道啦知道啦~”血娘子撇撇嘴,眼中却闪过一丝不以为然。
另一名沉默寡言的壮汉忽然抬头,耳朵微动:“有人靠近。五人,修为筑基后期到金丹初期,行动谨慎,配合默契,应该是青阳宗的巡逻精锐。”
“走。”枯瘦老者毫不犹豫,捏碎一枚黑色符箓,六人身影瞬间模糊,化作几缕黑烟融入岩壁阴影,消失不见。
片刻后,石小凡带着四名星火卫精锐悄然摸进石窟。他手中握着一面青铜罗盘,指针微微颤动。
“残留的魔气……很淡,但很精纯,是玄冥宗的探子没错。”石小凡收起罗盘,蹲下身,仔细检查地面几乎微不可查的痕迹,“走了没多久,用的是高阶遁形符或类似法术。方向……朝着涧外去了,似乎不打算深入。”
一名星火卫低声道:“石师兄,要不要追?”
石小凡摇头:“叶长老有令,摸清虚实为首要,不主动交战。对方至少有两位金丹,我们人数修为都不占优。把这里的情况,还有魔气样本带回去。另外,通知周边其他巡逻小队,提高警惕,发现可疑踪迹立刻上报,不要单独追击。”
“是!”
石小凡站起身,望向青阳宗方向,眉头紧锁。
玄冥宗的侦察,比他预想的更专业,更谨慎。这绝不是散兵游勇,而是有组织、有目的的先遣部队。
山雨欲来风满楼。
他仿佛已经嗅到了大战将起的血腥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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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阳宗,百草园深处。
林婉儿盘坐在一方温玉台上,周身缭绕着淡淡的青色光晕,光晕中有点点晶莹如露珠般的“青霖净光”流转。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气息已经平稳了许多。
木天河在一旁护法,不时点头。
忽然,林婉儿周身青光大盛,那些“青霖净光”不再只是环绕,而是缓缓渗入她的肌肤,与她自身的木灵本源交融。一股更加纯粹、更加磅礴的生机从她体内散发出来,园中那些在战斗中受损的灵草,竟在这生机滋养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新芽,恢复生机!
“好!”木天河忍不住赞叹一声,“婉儿,你已初步将‘青霖净光’与自身本源融合,这‘青霖灵体’算是小成了!不仅恢复速度大增,日后对木系功法、疗愈法术的掌控,也将远超同济!”
林婉儿缓缓收功,睁开眼,眸中青意流转,更显灵动。
“多谢木长老指点。”她轻声致谢,随即有些期待地问道,“木长老,我感觉……这‘青霖净光’好像还能更进一步。它似乎不单单是治愈,还能……‘沟通’?我能感觉到这些灵草的喜悦,能感觉到地脉中灵气的流动……甚至,刚才有一瞬间,我好像感应到了很远的地方,有一种……悲伤而愤怒的草木意念?”
木天河神色一肃:“草木通灵?这是极高深的木灵境界,通常只有元婴期以上的木修大能才能触及。婉儿,你的天赋……果然非凡。此事暂且不要外传,待你修为巩固后,可与叶尘长老探讨。他对‘心灯’与意念之道的理解,或能帮你开发此潜能。”
正说着,叶尘的身影出现在园外。
“叶尘师兄!”林婉儿眼睛一亮。
叶尘走进来,对木天河点点头,然后看向林婉儿,感应到她身上稳定而充满生机的气息,露出一丝笑容:“看来恢复得不错。”
“多亏了木长老和师兄给的法诀。”林婉儿开心道,“师兄,我好像对‘青霖净光’有了新的感觉……”
她将自己的感悟细细说了一遍。
叶尘认真听完,眼中异彩连连:“沟通草木,感知地脉,甚至遥感到其他区域的草木情绪……婉儿,你这天赋,或许正是我们未来应对寂灭侵蚀的一把钥匙。”
他沉吟片刻,道:“寂灭之力侵蚀万物,生灵涂炭,草木同悲。你若能感知到被侵蚀区域的‘草木悲鸣’,或许就能更早发现寂灭之力的蔓延,甚至……通过沟通尚未完全被侵蚀的草木地脉,为净化力量引路?”
这个想法有些天马行空,但林婉儿却听得极为认真,眼中光芒越来越亮:“我……我想试试!”
“不急,你先巩固境界。”叶尘温声道,“等你再好些,我们可以一起研究。另外,我这几日对‘心灯’也有些新想法,或许能与你这种‘沟通感知’的能力结合,创造出一种独特的探查法门。”
就在这时,苏婉清的神念传音在叶尘脑中响起,带着一丝凝重:
“叶尘,石小凡他们回来了。确认是玄冥宗‘影魇部’精锐探子,至少六人,训练有素,已撤离黑风涧。另外,东边三百里外的‘栖霞城’传来消息,有散修在附近山脉中发现小规模魔物聚集的痕迹,疑似在构建某种临时祭坛。”
叶尘眼神微沉。
探子侦察,外围布点……玄冥宗的动作,一环扣一环。
“知道了。通知所有长老,一个时辰后,主殿议事。另外,让张狂加快星火卫选拔,最迟明日完成编组,开始战备训练。”
结束传讯,叶尘看向木天河和林婉儿。
“木长老,婉儿,好好休息。接下来……恐怕没太多安稳日子了。”
他转身,望向主峰方向。
废墟之上,新生的星火尚未燎原,四野的黑暗却已再次蠢蠢欲动。
淬锋之时,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