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迷障边缘至流火平原的归途,漫长而孤寂。叶尘将混沌道体的隐匿之能催发到极致,如同一缕游弋在死亡之海边缘的幽魂,避开一切可能的空间褶皱与寂灭残留。然而,他的心神却远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守墓人透露的信息,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心头。“魔骸之心”、“寂灭源眼”、“封印将松”、“外魔引动”……每一个词都指向一场可能席卷星空的浩劫。蚀骨魔君的野心与图谋,比他预想的更加危险,也更加……紧迫。
“化神修为,特殊手段,方能靠近‘寂灭之眼’……”叶尘内视己身。元婴后期的修为,放在流火平原已是顶尖,但面对归墟深处那等绝地,依旧不够看。混沌道体玄妙,能模拟、包容万法,对寂灭之力抗性远超同阶,甚至能有限转化,但面对最精纯的寂灭本源辐射,能支撑多久仍是未知数。
他的目光落向识海中那篇《净世梵光心印》总纲。法门玄奥,讲究“心念纯净,以心印光,以光净世”,是一种直指大道本源、偏向精神与规则层面的净化神通。与他主修的混沌星辰剑道,在力量属性与运使方式上差异颇大。
“强行转修,事倍功半,且与我的混沌根基冲突……”叶尘沉吟,“但若取其‘心念’之精义,融入我的‘剑心’与‘薪火共鸣’之道呢?”
他回想起最后挥出“燎原一剑”时,那种与星火卫、与林婉儿、与同门信念隐隐共鸣的感觉。那不仅是力量的叠加,更是意志的汇聚与升华。《净世梵光心印》强调“心念”的力量,认为至纯至坚的守护、慈悲、净化之念,本身就能引动、生成克制污秽的“梵光”。
“我的混沌,包罗万象,自可容纳‘守护’与‘净化’之念。我的剑心,通明澄澈,亦可为‘心念’之载体。而‘薪火共鸣’,恰恰是汇聚、引导众人信念的桥梁……”叶尘眼中逐渐亮起明悟的光芒。
他不再试图去直接修炼梵光,而是开始以混沌道韵为炉,以自身坚定不移的“守护此界、对抗寂灭”的剑心为引,尝试去理解、消化、重构《净世梵光心印》中关于“心念凝练”、“意念共鸣”、“净化真意”的核心奥义,并将其精髓,缓缓融入自己对“归墟启明”剑意的感悟之中。
这是一个水磨工夫,需要大量的推演与尝试。归途的寂静,反而成了最好的悟道环境。他分出一缕心神驾驭遁光,大部分意识都沉入了这种深层次的感悟与融合之中。
渐渐地,他感觉到,丹田混沌星涡中那枚融合了秩序净化本源的剑种,其表面的星辰轨迹纹路,似乎变得更加灵动,隐隐有了一种“倾听”与“呼应”的意味。而当他尝试观想“守护青阳”、“净化寂灭”等意念时,剑种会微微震颤,散发出的秩序净化之力似乎更加凝练、更具针对性。
“方向是对的。”叶尘心中一定。虽然距离真正形成可用的新手段还很远,但至少找到了提升对寂灭特攻能力的可行路径。这或许能成为他未来闯入“寂灭之眼”的一张底牌。
除此之外,另一个问题也萦绕心头:如何获得抵御深层寂灭辐射的“特殊手段”?守墓人提及,蚀骨魔君似乎掌握了一种法门。《净世梵光心印》修炼至高深境界,自身即为净光源泉,万邪不侵,但他短时间内达不到。其他方法……
“星陨阁……上古星阵大家,或许有利用星辰之力布置防护、隔绝异常能量的阵法?”叶尘想到了星图指引的“迷雾之环”。联络星陨阁,寻找盟友与援助,本就排在计划之中。如今,又多了一个迫切的理由。
“或许,在前往‘寂灭之眼’之前,必须先去一趟‘迷雾之环’,哪怕只是外围哨所,也可能找到线索或获得一些帮助。”叶尘思忖着,“但时间……蚀骨魔君的动作不会停下。必须双线,甚至多线进行。”
他脑海中渐渐形成了一个初步的计划框架:返回青阳宗,整合情报,加速宗门恢复与战力提升;同时,派遣可靠之人(或亲自)前往“迷雾之环”尝试联络;自己则需在最短时间内,尽可能提升实力,并基于现有条件,研究出简易的、可供小队使用的寂灭辐射防护法门(哪怕是临时性的),为后续可能的归墟深处行动做准备。
就在他大致理清思路时,前方虚空中,一丝极其隐晦、却带着熟悉寂灭气息的空间扰动,引起了他的警觉。
叶尘立刻从感悟中退出,身形隐入一块巨大的星辰残骸背后,神识如丝,悄然探去。
只见约莫千里之外,一小队约七八名黑袍修士,正乘坐着一艘造型狰狞、仿佛由某种怪兽骨骼炼制的梭形飞舟,在归墟边缘相对稳定的区域进行着巡逻般的游弋。他们的修为多在金丹中后期,为首一名独眼修士气息接近元婴初期。飞舟表面笼罩着一层稀薄的、不断蠕动变化的黑气,似乎在吸收、转化着周围微弱的寂灭能量,作为飞舟动力与防护的一部分。
“玄冥宗的巡逻队……果然加大了对此区域的监控。”叶尘眼神微冷。看来蚀骨魔君对“梵天圣宗”遗迹乃至整个归墟边缘的掌控力度在加强。自己之前的探查,可能已经被察觉,只是对方不确定具体是谁。
他并未打算节外生枝,悄然绕开。现在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尽快返回青阳宗才是正理。
然而,就在他即将彻底脱离这片区域时,那艘骨梭飞舟上的独眼修士,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手中一个类似罗盘的法器,罗盘指针微微颤动,指向了叶尘大致隐匿的方向。
“有异常空间波动残留!很微弱……像是高阶隐匿术法经过的痕迹!”独眼修士厉声道,“追上去看看!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任何可疑迹象!魔君大人有令,近期任何靠近遗迹区域者,一律严查!”
骨梭飞舟立刻调转方向,朝着叶尘所在方位加速驶来,同时舟上黑气大盛,数道探查法术的光束扫向前方虚空。
叶尘眉头一皱。虽然不惧这几个杂鱼,但一旦交手,动静必然不小,可能引来更多敌人,暴露行踪。
“本想放你们一马……”他眼中寒光一闪,身形非但没有加速逃离,反而如同鬼魅般,迎着那扫来的探查光束,悄然贴近了飞舟下方一个视觉与神识探测的盲区。
就在飞舟掠过他头顶,独眼修士等人全神贯注探查前方时,叶尘出手了。
没有动用摇光剑,也没有施展显眼的剑光。他只是并指如剑,指尖一缕凝练到极致、几乎无形的混沌剑气,混合着一丝新近领悟的、偏向“净化”与“寂灭”对立特性的意念,如同最细微的针灸,瞬间刺穿了飞舟底部那层蠕动的黑气防护,精准地点在了飞舟核心动力阵法的一个极其隐蔽的、同时也是最脆弱的能量转换节点上。
噗!
一声轻微的、仿佛气泡破裂的声响。飞舟猛地一震,表面黑气剧烈紊乱,速度骤降,动力阵法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闪烁不定。而叶尘那一缕剑气中蕴含的独特“净化”意念,更是如同病毒般,沿着能量脉络瞬间侵入了阵法核心,引发了一阵小范围的、针对寂灭能量的“反向净化”紊乱!
“怎么回事?!”
“动力阵法失控!”
“有敌袭?在哪?!”
飞舟上顿时一片惊慌。独眼修士又惊又怒,拼命想要稳住飞舟,镇压阵法紊乱,却收效甚微。那侵入的净化意念虽弱,却异常顽固,与他所修的寂灭法力格格不入,甚至产生抵消,让他短时间内难以驱除。
而此时的叶尘,早已借着飞舟紊乱产生的能量波动与视线干扰,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滴,无声无息地远遁而去,只在原地留下一缕即将消散的、略带嘲讽意味的混沌气息。
等到独眼修士勉强压制住阵法紊乱,稳住飞舟时,早已失去了叶尘的任何踪迹,只能对着空旷死寂的归墟虚空无能狂怒。
经此小插曲,叶尘更加谨慎,将遁速提升到不影响隐匿的最大程度,朝着青阳宗方向疾驰。
数日后,熟悉的流火平原星域遥遥在望。青阳宗所在的方位,护山大阵的光芒虽不如全盛时期璀璨,却也稳固地亮着,如同黑暗星海中一座不屈的灯塔。
看到那点亮光,叶尘心中微暖,但随即又被更深的紧迫感取代。
“终于回来了……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开始。”他深吸一口气,身形化作流光,投向那盏为他、也为无数人亮着的“星火”。
护山大阵感应到他的气息,悄然打开一道门户。
叶尘归来。
而青阳宗的命运,乃至流火平原的抗争之路,也即将翻开更加波澜壮阔、也更加凶险莫测的新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