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迷障边缘,并非想象中的混沌狂暴、万物崩解。相反,这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静”与“定”。
破碎的星辰残骸如同被无形之力冻结,悬浮在黯淡的虚空中,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宇宙尘埃,散发出死寂的微光。扭曲的空间裂隙如同凝固的伤疤,静静张开,内里是更深沉的黑暗。这里几乎没有游离的灵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晦涩、仿佛能冻结时光的“归墟道韵”。
叶尘收敛了全部气息,混沌道体自生感应,模拟着周围的归墟道韵,使他如同一块不起眼的陨石,悄无声息地穿行在这片静默的坟场之中。腰间那枚古朴玉佩的温度持续而稳定,指引着方向。
飞行了约莫一个时辰,眼前景象豁然一变。
一片相对“干净”的虚空区域出现,大小约有一个小型星辰界域。区域内,没有过多的尘埃和碎块,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巨大的、难以辨识材质的金属碎片,以及……一些相对完整的、造型奇异的建筑残骸。
这些残骸的风格与现今修真界截然不同,线条更加古朴、宏大,表面铭刻的符文即使历经万古磨损,依旧散发着淡淡的、神圣而肃穆的金光余韵——正是战场上惊鸿一瞥的那种金光!
“梵天圣宗遗迹……”叶尘心中凛然,放慢了速度,神识如同最精密的触须,小心翼翼地探查着周围。
他看到断裂的、仿佛由纯金浇筑的巨大廊柱,上面浮雕着日月星辰、花鸟虫鱼、以及无数顶礼膜拜的生灵,此刻却布满了寂灭腐蚀后的焦黑痕迹。
他看到半截倾斜的、铭刻着复杂星图与净化阵列的基座,边缘处插着一柄只剩下剑柄和少许剑身的金色断剑,剑柄处隐约可见“降魔”两个古篆,虽已黯淡,却仍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残余剑意。
他还看到一块相对完整的、高达百丈的暗金色石碑,静静矗立在遗迹中央。石碑表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巨大爪痕与腐蚀坑洞,仿佛经历过难以想象的惨烈战斗。在石碑底部,叶尘找到了此行最重要的目标——数行以某种蕴含大道韵律的方式镌刻的文字,以及一幅残缺的壁画。
文字并非现今流通的任何一种,但叶尘识海中的周天星辰图道韵与薪火星图烙印,竟与之产生了轻微共鸣,让他能够勉强解读其大意:
“……寂灭如潮,吞界噬星……吾‘梵天圣宗’,执掌‘净世梵光’,镇守此方‘归墟节点’万载……终不敌其势,举宗血战……封印‘荒古魔骸’,断其归墟通道……然梵光将熄,传承或将断绝……后来者若见,当知:魔骸之心,乃寂灭源眼之一,不可令其完整复苏……净化之道,存于‘心印’……”
壁画则更加残破,只能依稀辨认出:无数散发着金光的身影,结成一个巨大的阵法,阵法的中心似乎封印着一团不断蠕动、散发出无尽黑暗的庞大阴影(荒古魔骸?)。壁画的一角,描绘着几道身影似乎带着某种器物,朝着星海深处遁去,方向隐约指向“薪火星图”中“方舟”所在的区域。
“梵天圣宗,果然是上古守护归墟节点、对抗寂灭的重要势力之一。他们封印了所谓的‘荒古魔骸’,断掉了寂灭通过归墟侵蚀此方星空的一条重要通道?但自身也近乎全灭……”叶尘心中震撼,对上古那场浩劫的惨烈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魔骸之心……寂灭源眼之一……难道蚀骨魔君在归墟深处寻找炼化的,就是这‘荒古魔骸’的部分躯体,甚至是其‘心脏’?!”一个可怕的猜测浮现,让叶尘背脊生寒。如果真是如此,一旦被蚀骨魔君彻底炼化掌握,其实力恐怕会暴涨到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步,甚至可能引动更可怕的寂灭灾变!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将注意力集中在最后一句“净化之道,存于‘心印’”。心印?是某种传承印记?还是指修行净化之道的核心法门在于“心”?
就在这时,他腰间的古朴玉佩骤然变得滚烫,甚至自主散发出微弱的、与那石碑金光同源的光芒!玉佩脱手飞出,如同归家的游子,径直飞向那块暗金色石碑,贴在了壁画中那团被封印的阴影(魔骸)图案旁边,一个极其不起眼的、仿佛莲花形状的凹槽处。
严丝合缝!
嗡——!
石碑仿佛被注入了最后的活力,轻轻一震。虽然表面依旧残破,但那数行文字与残缺壁画,却骤然投射出清晰了数倍的金光虚影,映入叶尘眼中。同时,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蕴含着“净化”、“慈悲”、“守护”等诸多正面意念的古老信息流,顺着玉佩与石碑的连接,涌入叶尘的识海。
这不是完整的传承,更像是留影与嘱托。叶尘“看”到了一段更加清晰的画面:在最终决战、封印即将完成时,一位身披金色袈裟、面容模糊却宝相庄严的老僧(或许是梵天圣宗最后的主事者),将一枚莲花玉佩(正是叶尘所得)交给一位身负星辰剑意的年轻剑修(其气息竟与星辰剑宗功法隐隐相合!),急促地交代着什么,随后年轻剑修含泪接过玉佩,转身化作剑光,冲向星海深处……
画面戛然而止。那涌入的信息流,主要是一门名为《净世梵光心印》的入门总纲与基础观想法,以及一段关于“荒古魔骸”特性与弱点的残缺记载。心印法门玄奥精深,讲究“以心印心,以光净世”,修至大成,心念所至,梵光自生,可净化万般污秽,防御寂灭侵蚀。但其修炼门槛极高,需有坚定的守护信念与纯净的道心,且与叶尘现有的混沌星辰剑道并非同路,只能作为参考与借鉴。
而关于“荒古魔骸”的信息则让叶尘心头更沉:此魔骸疑似某个在更古老纪元被寂灭彻底侵蚀、转化的先天神魔遗骸,其躯体各部分都蕴含着恐怖的寂灭本源,尤其是“魔心”,更是寂灭源力的汇聚点,拥有侵蚀、转化、操控万物归于死寂的可怕能力。其弱点在于……至阳至刚、蕴含纯净秩序与生机、或能引动信念共鸣的极端正面力量。梵天圣宗的“净世梵光”正是其克星之一。
“果然……蚀骨魔君的目标,极可能就是‘魔骸之心’!”叶尘脸色凝重。他必须尽快将这个消息带回去,同时,也要想办法提升己方应对这种极端寂灭力量的能力。《净世梵光心印》虽不能主修,但其理念与法门,或许能融入他的“归墟启明”剑意,或者帮助林婉儿这类身怀纯净生机的修士快速成长。
他伸手召回玉佩。玉佩光芒内敛,恢复了古朴模样,但叶尘能感觉到,它内部似乎多了一丝微弱的灵性,与这处遗迹,与那“梵天圣宗”,产生了某种不可分割的联系。
“多谢前辈馈赠。”叶尘对着石碑郑重一礼。无论梵天圣宗与星辰剑宗在上古有何渊源,他们都是对抗寂灭的先驱与牺牲者,值得尊敬。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遗迹深处,那片最为黑暗、仿佛连石碑金光都无法完全照亮的角落,忽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骼摩擦声。
叶尘瞬间警觉,混沌寂灭剑域蓄势待发,摇光剑也悄然出现在手中。
黑暗中,两点微弱的、暗金色的磷火,缓缓亮起。
那不是蚀骨魔君的气息,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深沉、混合着无尽死寂与一丝未泯神性挣扎的……诡异存在感。
“……”一个干涩、沙哑、仿佛锈蚀了万古的声音,断断续续地,直接在叶尘心神中响起,所用的,竟然是某种古老的神念通用语:
“梵……天……的……玉佩……星……辰……的……味道……”
“小……辈……你……可知……封印……将……松……”
叶尘瞳孔骤缩,握剑的手,悄然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