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谷深处,叶尘闭关之所。
这里已非寻常景象。七根石柱的辉光被无形的力量引动,交织成一个缓缓旋转的混沌星璇,将叶尘身形笼罩其中。膝上摇光剑低鸣轻颤,头顶启明星核静静悬浮,秩序星辉如帘幕垂下。
叶尘心神彻底沉入丹田的混沌星涡。星涡深处,那缕得自启明星核的秩序与净化本源,如同一点固执的纯白火焰,在混沌气流中沉浮,尚未完全交融。
“寂灭如墨,染化万界;秩序如星,指引前路。我之混沌,当包容此对立,亦当统御此循环……”叶尘意念如刀,牵引着那缕秩序净化本源,缓缓靠近混沌星涡的核心——那一点不断生灭、衍化万千的道源之种。
这不是简单的力量叠加,而是本质的融合与升华。过程凶险万分,稍有不慎,秩序本源可能被混沌吞没失效,或者反过来破坏混沌的平衡。叶尘小心翼翼,以周天星辰图道韵为桥梁,以自身对生灭循环的领悟为粘合剂,开始了水磨工夫般的融合。
时间在深度闭关中失去意义。不知过了多久,那缕纯白火焰般的秩序本源,终于彻底没入混沌道源之种。
轰!
心神世界中,仿佛开天辟地。混沌星涡剧烈震动,随即又陷入一种更深沉的宁静。星涡旋转的速度似乎慢了一丝,却更加厚重、凝实。星涡中心,那枚道源之种发生了微妙变化,其表面多了一道道细微的、宛如星辰轨迹的纯白纹路,纹路中蕴含着净化的力量,却又完美融于混沌的“无”与“有”之间。
与此同时,悬浮于外的启明星核光芒大放,主动分出一道凝练如实质的秩序星辉,跨越虚空,径直注入叶尘丹田,与那枚蜕变后的道源之种彻底结合。
铿!
膝上摇光剑自主出鞘半寸,剑鸣清越,与叶尘体内新生的力量产生强烈共鸣。剑身内的星河虚影中,一点璀璨如启明的光芒骤然亮起,与剑柄处的“摇光”古篆交相辉映。
叶尘猛然睁开双眼,眸中混沌气象流转,左眼似有星辰生灭,右眼如含秩序雷霆。他并指成剑,并未动用摇光剑本体,只是朝着前方虚空,轻轻一划。
一道凝练到极致、呈现混沌灰白之色、内里却流淌着纯净星辉与秩序雷光的细丝剑气,无声无息地浮现。
这剑气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反而极度内敛。它所过之处,空间并未破碎,却仿佛被“净化”与“重塑”了。空气中弥漫的微尘、游离的驳杂灵气,乃至光线,在触及这道剑气的瞬间,都变得异常“洁净”与“有序”,随即又复归混沌自然。
剑气飞出一丈,便自行消散,不留痕迹。
“混沌为基,星辰为脉,秩序为锋……此剑,当名为——归墟启明。”叶尘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疲惫,更多的是欣慰。这一剑,非单纯杀伤,更重在“净化”、“破妄”、“重塑秩序”,对寂灭之力及其衍生污秽,有着天然的强大克制。虽仅是雏形,威能未显,但其本质已足够惊人。
他心念一动,那道蜕变后的道源之种微微一颤,分出一缕融合了秩序净化本源的混沌星力,沿着特定经脉,缓缓涌向右臂之上那摇光剑所化的星辰剑纹。
剑纹光芒流转,似乎在欢呼雀跃,贪婪地吸收着这股新生力量,其形态竟开始发生缓慢而持续的蜕变,纹路变得更加繁复玄奥,气息愈发内敛而凌厉。假以时日,这剑纹本身,或许便能成为一枚独特的“剑种”,孕育出更强大的剑道神通。
闭关初成,叶尘并未立刻出关。他需要时间稳固这新的领悟,并恢复消耗巨大的心神。但他分出一缕神念,悄然连接上了放置在星火谷某处禁制中的那枚“母锥”。
……
青阳宗外,北三万里,“黑风渊”。
此地终年罡风呼啸,黑雾弥漫,乃是一处天然险地,人迹罕至。张狂带领的五人星火卫小队,凭借“匿星遁符”悄然潜入深渊边缘。按照叶尘给予的地图与感应法门,他们很快锁定了一处位于深渊中段、被重重天然幻阵与罡风遮掩的隐秘洞口。
洞口隐约有极其隐晦的阵法波动传出,与子母破阵锥产生微弱共鸣。
“就是这里,‘地字阵眼’可能性极高。”张狂传音道,眼神锐利如鹰。他小组五人,皆已成功凝聚星煞战环,气息相连,隐匿在岩石阴影中,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队长,感应到至少三道金丹后期的魔修气息在洞口附近巡逻,洞内深处……气息晦涩不明,可能有更强存在。”一名专修感知的队员低声道。
张狂点头,果断下令:“布‘微尘匿形阵’,就地潜伏观察。记录巡逻规律、阵法节点。子时三刻,按计划,以‘子锥’遥击洞内能量最强之点,一击即走,绝不恋战!”
“是!”
同一时间,南四万里,“赤焰山”。
这里地火活跃,岩浆暗涌,高温扭曲空气。石小凡带领的另一支五人小队,则遭遇了不同的挑战。疑似“天字阵眼”的波动,源自一座不断喷吐硫磺毒气的活火山口内部。不仅环境恶劣,火山口周围更布设了层层叠叠的火焰陷阱与警戒阵法,且有大量被魔化的火系妖兽徘徊。
“阵法与地形结合,更麻烦。”石小凡眉头紧锁,他性格较张狂更谨慎,“强攻或潜入都极易暴露。改变计划,分两组。一组在外围制造可控的小型地火紊乱,吸引注意;另一组趁机以‘子锥’最大距离,感应并标记阵眼核心位置,尝试以最小力量干扰其能量脉络,以拖延为主。”
就在两队星火卫如履薄冰地执行任务时,距离赤焰山千里之外的一片熔岩湖上空,虚空微微扭曲。一头体型庞大、覆盖着黑红鳞甲、背生骨刺的狰狞魔禽显出身形,其宽阔的背上,站着两道虚影,正是此前窥视青阳宗的那两位玄冥宗化神魔修。
阴柔声音的魔修手持一面骨镜,镜中正映出黑风渊与赤焰山外围的模糊景象,以及两个正在小心翼翼接近阵眼区域的微弱光点(代表星火卫小队)。
“果然有小虫子来窥探了。青阳宗的动作,比预想的快。”阴柔魔修冷笑。
“无妨。阵眼核心区域有魔君留下的‘寂灭幻界’,他们触动不了根本。正好借此机会,试试这些小虫子的成色,看看那叶尘调教出了什么货色。”沙哑声音的魔修冷漠道,“蚀骨大人传讯,归墟迷障那边已至关键时刻,最多再有三日便可抽身。我等需确保大阵在他归来前不出现大的纰漏。”
“黑风渊那边,让‘地煞’去处理一下?他刚完成血祭,正手痒。”阴柔魔修提议。
“可。至于赤焰山这边……这些小虫子似乎挺滑溜。罢了,本座亲自去给他们加点‘料’,让他们明白,有些地方,不是他们该来的。”沙哑魔修眼中闪过一丝残忍,身形一晃,化作一缕黑烟,融入下方翻腾的硫磺毒雾之中。
……
青阳宗,藏经阁后山居所。
苏婉清已暗中监控李庸三日。此人生活极有规律,除藏经阁整理典籍,便是回居所静修,偶尔与相熟的低阶弟子或执事闲聊几句,内容无非是典籍修复的琐事或宗门重建的感慨,毫无破绽。
但苏婉清冰心剑意通明,越是正常,她心中那丝疑虑反而越重。尤其是每当子夜时分,李庸居所内总会有一丝极其微弱、仿佛错觉般的灵力凝滞感。这感觉并非魔气,更像是……神魂意识出现了某种短暂的“空白”或“切换”。
第四日子夜,苏婉清将冰魄剑意与神识结合,提升到极致,如同最精密的冰晶透镜,聚焦于李庸居所。
就在那熟悉的灵力凝滞感出现的刹那,她“看”到了——李庸端坐的身影微微一晃,其眉心深处,一点幽紫光芒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随即,一缕比之前矿坑残留气息更加隐晦、却同源的精纯寂灭意念,如同无形的波纹,穿透居所简陋的禁制,无声无息地朝着后山更深处的某个方向遁去。
这波动太过隐秘,若非苏婉清早有准备,且剑心通明敏锐至极,根本无从察觉。
“找到了!”苏婉清心中一震,不惊反喜。她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分出一缕极寒剑意,如同附骨之疽,小心翼翼地追踪着那道寂灭意念波纹,同时本体悄然传讯给正在秘密布控的风长老。
寂灭意念波纹的目的地,并非地脉深处,而是后山一片看似普通的、长满“封灵苔”的绝壁之下。封灵苔有隔绝灵气探查之效,此地确实是隐藏秘密的绝佳场所。
“原来……‘无影种’并非直接操控宿主一切,而是在特定时刻(如子夜),短暂接管宿主部分神魂,传递或接收更高层级指令,甚至直接输送某种力量。难怪平日毫无痕迹。”苏婉清恍然,心中对玄冥宗这种诡秘手段更多了几分忌惮。
她耐心等待。约莫一炷香后,那道寂灭意念波纹返回,没入李庸眉心。李庸身躯再次微不可察地一颤,眼中茫然之色一闪而过,随即恢复如常,仿佛只是静坐中小憩了片刻,继续他的调息。
苏婉清不再犹豫,按照与风长老的约定,发出了行动信号。
数道早已埋伏在附近、同样精擅隐匿与阵法的金丹修士身影,如同鬼魅般扑向那片封灵苔绝壁。而苏婉清自己,则剑意锁定李庸居所,一旦绝壁下有异动或李庸有任何异常,冰魄剑光将瞬息而至!
后山夜色,杀机骤起。
而星火谷内,刚刚稳固了“归墟启明”剑意雏形的叶尘,也通过“母锥”,同时感知到了黑风渊与赤焰山方向传来的、骤然加强的危险波动,以及宗门后山那隐隐酝酿的肃杀之气。
他缓缓起身,周身气息圆融晦涩,眼中星芒沉凝。
“都开始了吗……也好。”叶尘低语,一步踏出,身影消失在混沌星璇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