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镇魔洞。
此地本是青阳宗关押重犯、封印邪魔之所,洞壁布满禁制符文,阴冷肃杀。此刻,洞内深处的一片开阔石厅中,却正爆发着激烈冲突。
张狂与石小凡带领的“净尘小队”成员,已然倒下三四人,皆是面色乌黑,气息奄奄,显然中了剧毒或魔咒。剩余七八人结成剑阵,剑光交织成网,正竭力困住中央一团翻涌的、不断变幻形态的暗红色血雾。
血雾之中,隐约可见一道人影,正是那名被列为头号可疑对象的金丹客卿——赤霄子!此人平时负责宗门部分矿产与灵石调度,为人低调谦和,不料竟是隐藏最深的毒蛇!
此时的赤霄子,面目狰狞,双目赤红如血,周身皮肤下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蠕动,散发出浓烈的不祥与污秽气息。他双手挥舞间,那暗红血雾便如活物般扑击撕咬,腐蚀着剑光,更有点点几乎无形的血丝试图钻入周围弟子的七窍。
“桀桀桀……就凭你们几个小辈,也想擒拿本座?”赤霄子的声音变得尖锐怪异,与平日判若两人,“本想留待魔君大人降临,里应外合,献上这青阳宗作为晋身之礼!既然被你们逼到此处,那就先拿你们血祭,唤醒这镇魔洞下沉积的怨煞之气!”
他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融入周身血雾。血雾瞬间暴涨,其中浮现出无数扭曲痛苦的面孔虚影,发出无声的哀嚎,冲击着众人的神魂。剑阵光芒急剧黯淡,又有两名弟子闷哼着后退,眼耳口鼻渗出黑血。
“稳住!叶师兄马上就到!”张狂目眦欲裂,手中长剑雷光闪耀,拼命抵挡。石小凡则脸色发白,但眼神倔强,不断打出土黄色的防御光罩,护住受伤同伴。
“叶尘?那个走了狗屎运的小子?”赤霄子狂笑,“他回来又能如何?本座这‘蚀心血煞’,乃蚀骨魔君亲赐保命神通,专蚀灵力、污法宝、腐神魂!等他赶来,你们早已化为本座的血傀!届时内外夹击,说不定连他也……”
话音未落,一道平静却冰寒刺骨的声音,突兀地在石厅中响起:
“是吗?”
随着声音,整个石厅的空间微微一震。并非地动山摇,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稳固”。洞壁上那些古老的禁制符文仿佛受到某种召唤,齐齐亮起微光,与一股浩瀚堂皇的龙威相结合,使得石厅内的空间变得如同铁板一块,那翻涌的血雾都为之一滞。
叶尘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石厅入口处。他步伐从容,踏入厅中,目光扫过受伤倒地的弟子,又落在那团暗红血雾上。
“叶师兄!”张狂、石小凡等人精神大振。
赤霄子血红的瞳孔猛地收缩,他从叶尘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截然不同、却令他本源颤栗的压迫感。那不是简单的境界威压,而是……仿佛天敌般的克制!
“装神弄鬼!蚀心血煞,给我吞了他!”赤霄子厉吼,驱动所有血雾,化作一张狰狞巨口,带着无数怨魂的尖啸,朝叶尘兜头罩下!所过之处,连石壁都被腐蚀出嗤嗤白烟。
叶尘眼神淡漠,甚至未曾动用摇光剑。他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
嗡——!
他右臂之上,那道星辰剑纹光芒一闪,并非发出剑气,而是引动了更深层次的力量。丹田之中,混沌星涡微微加速旋转,与沉浮其侧的镇星龙玺产生了共鸣。
“镇!”
同样一个字,比三日前在战场上空更显随意,却蕴含着更精纯的星辰龙族权柄与混沌定鼎之力。
一方虚幻的、缩小了无数倍的暗金龙玺虚影,在叶尘掌心上方浮现,轻轻向下一按。
无声无息。
那气势汹汹扑来的蚀心血煞巨口,如同撞上了一面无形的、坚不可摧的屏障,轰然溃散!不,不仅仅是溃散,那些组成血煞的怨魂、污血、腐蚀之力,在触碰到龙玺虚影散发的金光时,便如同烈日下的露珠,迅速蒸发、净化!
“啊——!!”赤霄子发出凄厉惨叫,他周身血雾急剧消退,皮肤下蠕动的“虫子”仿佛遇到克星,疯狂挣扎却纷纷僵死。他本人的气息也瞬间暴跌,七窍之中溢出黑色的污血,显然神通被破,遭到了严重反噬。
“你……你这是什么力量?!竟能克制魔君大人的寂灭血煞?!”赤霄子惊恐万分,连连后退,想要催动遁法,却发现周围空间稳固如山,连瞬移都做不到。
“寂灭?不过是扭曲的腐朽之力。”叶尘一步步走近,语气平淡,“星辰亘古,龙威浩荡,岂是尔等阴祟所能亵渎?”
他不再废话,左手抬起,五指虚张,对着赤霄子遥遥一握。
“混沌寂灭剑域——镇封!”
并非用于杀伐的剑气爆发,而是剑域力量的精妙运用。霎时间,以赤霄子为中心,方圆数丈的空间仿佛被从原有世界剥离,形成了一个微型的、灰蒙蒙的混沌领域。领域之内,生灭道韵流转,形成强大的封印镇压之力,将赤霄子连同他体内残存的魔种力量,彻底禁锢!
赤霄子感觉如同陷入无尽泥沼,连思维都变得迟滞,只能瞪大眼睛,看着叶尘走到面前。
叶尘伸出手指,指尖一点纯净的、仿佛蕴含星辰生灭的灵光,轻轻点在了赤霄子的眉心。
“搜魂。”
并非魔道粗暴的搜魂术,而是以混沌星力包裹神识,结合周天星辰图道韵中关于“真灵映照”的玄奥,强行阅读其核心记忆碎片,同时最大程度减少对神魂本源的破坏(尽管对方是敌人,但完整的记忆更有价值)。
赤霄子浑身剧颤,眼中闪过无数混乱画面。
片刻之后,叶尘收回手指,眉头微蹙。赤霄子的神魂核心已被“蚀心魔种”深度污染,很多关键记忆模糊或被篡改,但仍提取到了一些重要信息:
1. 赤霄子本是一散修,百余年前便被玄冥宗暗中发展,通过特殊手段伪装身份,潜入青阳宗。其直接上线并非已死的王罡或赵乾,而是一个代号“影蚀”的神秘人,但“影蚀”似乎已在幽寂峡谷任务中死亡(被叶尘所杀)。赤霄子转为潜伏静默,直到此次大战接到激活指令。
2. 他的任务除了在关键时刻破坏阵法节点、投毒、传递情报外,便是在青阳宗地脉关键处布下“蚀心血引”,一旦激发,可配合外部攻击,加速地脉污染,甚至可能引来更可怕的“寂灭投影”。
3. 关于蚀骨魔君的情报不多,只知魔君对“启明星核”志在必得,已向“归墟迷障”方向增派了人手,似乎那里有关于“方舟”的重要线索。同时,魔君对屡次破坏计划的叶尘杀意极浓,很可能在近期亲自出手。
4. 最关键的一条模糊信息:赤霄子记忆中,曾隐约感知到青阳宗内,除了他这一条线,似乎还存在另一条更深、更隐秘的联络渠道,但具体指向谁,毫无头绪。这印证了叶尘和苏婉清的担忧。
读取完记忆,叶尘不再犹豫,指尖星芒一吐。
噗!
赤霄子眉心出现一个细小的孔洞,眼中神采瞬间黯淡,身躯软倒。其体内残存的魔种力量试图爆发,却被混沌剑域牢牢封锁、磨灭,最终化为一丝黑烟消散。
叶尘挥手撤去剑域,看向张狂等人:“受伤弟子立即送去丹殿,以‘清虚灵液’清洗伤口,服用‘净魔丹’。牺牲的弟子……厚恤其家族。”
“是!”张狂等人亲眼见到叶尘近乎碾压般地处理了赤霄子,心中敬畏更甚,立刻行动起来。
叶尘转身,一步踏出,已回到主峰问道殿。
殿内众人见他归来,神色平静,便知事情已了。
“隐患已除其一,名赤霄子,乃玄冥宗资深暗桩。”叶尘简单说明,“其记忆中,宗门内可能还有更深隐藏者,线索不明。另外,蚀骨魔君对我与启明星核杀意已决,近期极可能亲身来犯。”
众人心头一凛。
“不过,也并非全是坏消息。”叶尘话锋一转,“从其记忆中得知,玄冥宗对‘归墟迷障’附近的‘方舟’线索投入了更多力量。这或许意味着,我们的时间虽然紧迫,但他们同样被更重要的事情牵制。这是我们巩固防线、组建星火卫的窗口期。”
他目光灼灼,扫过众人:“清洗继续,但外松内紧,避免恐慌。阵法修复、星火卫筹建、材料搜集,按原计划加速进行!”
“苏师姐,风长老,内部监控与甄别,由你二人总责,可动用我留下的‘破妄星符’与部分星辰鉴魔阵法。”
“木长老,丹药炼制优先保障伤员与即将开始的星火卫筑基之用。”
“雷长老,随我来演武场,我们先确定星火卫第一批核心成员的名单与修炼方向。”
分派既定,无人异议。叶尘雷厉风行、条理清晰的作风,让经历重创的青阳宗迅速找到了主心骨。
苏婉清走到叶尘身边,传音道:“你方才动用那龙玺与剑域之力,似乎比三日前更加圆融自如,消耗也更小。”
叶尘微微一笑,传音回应:“混沌道体与星涡日渐稳固,对传承之力的掌控自然精进。而且……我感觉到,那‘蚀骨魔君’,或许比我预想的来得更快。在他到来之前,我们必须拥有至少一击震慑,或短暂抗衡的力量。”
苏婉清冰眸中闪过一丝忧虑,但更多的是坚定:“我会守好宗门大阵。你……也要小心。”
叶尘点头,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即与雷山大步走向殿外。
演武场上,阳光穿透尚未散尽的淡淡硝烟,洒落在聚集于此的数十名经过初步筛选的弟子身上。他们是从战堂残部及年轻一代中挑选出的忠诚可靠、资质上佳者,眼中带着劫后余生的坚毅以及对未来的渴望。
叶尘立于高台,看着这些将成为“星火”最初种子的年轻人,朗声开口,声音传入每个人心底:
“今日,不为授法,只为明志。”
“你们可知,我们所要面对的,是何等敌人?”
“非一宗一派之敌,而是欲吞噬万界、终结一切的‘寂灭’!”
“上古星辰剑宗、浩瀚龙族,皆因抗此大劫而陨落。今日,火种传至我青阳宗,传至你我手中!”
“前路艰险,九死一生。但星火虽微,可燎原野!”
“我欲传尔等上古战技、合击星阵,助尔等快速提升,成为守护宗门、将来征战星海的利刃!尔等,可愿随我,执此星火,照破黑暗?!”
“愿随叶长老(师兄),执掌星火,照破黑暗!!”台下,怒吼声震天响起,热血沸腾,战意冲霄!
叶尘眼中,终于露出一丝真正的、带着希冀的笑意。
火种,已开始点燃。
而几乎与此同时,在距离流火平原无比遥远、靠近“归墟迷障”边缘的一片绝对黑暗虚空之中,一双仿佛由凝固的星辰尸骸与无尽怨毒构成的巨大眼眸,缓缓睁开,目光穿透无尽距离,冷冷地“望”向了青阳宗的方向。
眼眸的主人,发出了一声混合着愤怒、贪婪与残忍的沉闷低语,在虚空中回荡:
“启明星核……混沌道体……有趣的虫子。本君的血祭大阵,正缺一道够分量的主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