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世珠宝设计展主会场内，虞清窈站在自己的展位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条星河之泪项链的展示盒。距离作品提交已经过去三天，主办方突然通知她的设计获得了一个黄金展位——这通常是留给知名设计师的。
妈咪，你的项链好漂亮！虞星昼坐在轮椅上，小手隔着玻璃罩描绘着项链的轮廓，就像真的星星一样！
虞清窈微笑着揉了揉儿子的头发。星星的骨髓穿刺恢复得很好，医生特别批准他外出两小时参观妈妈的展览。只是想到这次展出的波折，她心里仍有些不安。
清窈，恭喜。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虞清窈转身，看到厉墨琛手持两杯香槟走来。男人一身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在展馆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挺拔。他将其中一杯递给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仿佛在确认她的状态。
谢谢。虞清窈接过香槟，轻抿一口，不过我还没搞明白，主办方为什么突然这么重视我的作品？昨天马克还说要取消我的资格。
厉墨琛的目光扫过周围的人群，微微倾身，声音压低：因为傅煜城抄袭你的证据确凿，主办方不想卷入知识产权纠纷，自然要对你格外礼遇。
什么证据？虞清窈睁大眼睛，星星找到的那些文件？
不止。厉墨琛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的人查到傅氏集团那家空壳公司向制造商下单的邮件记录，时间在你完成设计初稿后的第三天。显然，你的房东一直在偷拍你的设计稿。
虞清窈倒吸一口凉气。她租下那间工作室才四个月，也就是说，从她签下合约那一刻起，就落入了傅煜城的监视网。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喃喃自语，如果只是想要星星的基因样本，何必大费周章偷我的设计？
厉墨琛的眼神变得复杂：我猜有两个原因。第一，通过商业手段打压你，逼你走投无路时向他求助；第二...他停顿了一下，你的设计灵感来源于星星的基因特征，那些蓝宝石的排列方式，无意中模仿了cR-721基因的某种序列。
这个推测让虞清窈浑身发冷。她的设计确实源自对儿子眼睛的观察，那些星芒状的宝石排列是她无数次凝视星星双眸后的灵感迸发。如果这都能被傅煜城联系到基因研究...
妈咪！虞星昼突然拽了拽她的衣角，指着不远处一个正在拍照的记者，那个人一直在拍我们，好奇怪哦。
厉墨琛顺着儿子指的方向看去，眼神瞬间锐利如刀。他不动声色地挡在虞清窈和星星前面，同时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
不是记者。他低声说，傅氏集团的人。
虞清窈本能地将儿子的轮椅往自己身边拉近。自从知道傅煜城一直在监视他们，她看谁都像可疑分子。
别紧张。厉墨琛的手轻轻搭上她的后背，温热透过衣料传来，今天会场有二十个我安排的人，他们接近不了你们。
这种被全方位保护的感觉既陌生又熟悉。五年前那个雨夜，厉墨琛也是这样，用一句跟我走就将她从混乱中带离。现在回想起来，或许从那时起，他就一直在保护她，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厉总！一个洪亮的声音打断了虞清窈的思绪。马克带着几位评审委员走来，脸上堆满笑容，原来您和虞设计师认识？难怪她的作品如此出色！
厉墨琛微微颔首：虞小姐是国际顶尖的珠宝设计师，她的才华不需要任何人背书。
这句话说得不卑不亢，既承认了他们的关系，又维护了虞清窈的专业性。马克尴尬地笑了笑，转向虞清窈：当然，当然！星河之泪确实令人惊艳。事实上，瑞士珠宝协会想邀请您参加下个月的慈善拍卖，您有兴趣吗？
虞清窈惊讶地看了厉墨琛一眼，后者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她知道这个机会有多难得——瑞士珠宝协会的拍卖会只邀请业内最顶尖的设计师，是她复出后梦寐以求的平台。
我很荣幸。她优雅地回应，同时悄悄握住了星星的小手。
马克又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虞星昼仰头看着妈妈，大眼睛闪闪发亮：妈咪好厉害！
虞清窈蹲下身亲了亲儿子的脸颊：这都是因为星星给了妈咪灵感啊。
那爹地呢？虞星昼狡黠地眨眨眼，爹地也帮了忙对不对？
虞清窈抬头看向厉墨琛，男人正注视着他们母子，眼神柔和得不可思议。阳光透过展馆的玻璃穹顶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圈淡淡的光晕，恍若神只。
是的。她轻声回答，目光与厉墨琛相接，爹地帮了大忙。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什么，厉墨琛的喉结微微滚动。他蹲下身，与轮椅上的儿子平视：星星想不想去看其他展品？那边有个互动区，可以自己设计虚拟珠宝。
虞星昼兴奋地举起小手，随即又犹豫地看向虞清窈，可是妈咪的展览...
去吧，宝贝。虞清窈理了理儿子的衣领，妈咪就在这里，不会走开。
厉墨琛招手唤来陈锋，低声嘱咐了几句。陈锋推着星星的轮椅离开后，展位前突然只剩下他们两人。周围的嘈杂声仿佛一下子远去了，虞清窈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谢谢你。她打破沉默，不只是为了今天的事，还有...设计稿丢失那晚。
厉墨琛摇头：不需要道谢。
需要。虞清窈坚持，你本可以袖手旁观，或者...利用这个时机逼我答应你的条件。
什么条件？厉墨琛挑眉。
虞清窈咬了咬下唇：比如...让我和星星搬回国内，或者...接受你的资助。
厉墨琛突然上前一步，距离近得能闻到她发丝间的栀子花香。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虞清窈，我想要的是你和星星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不是一笔交易。
这句话像一块烧红的炭落在虞清窈心上，烫得她呼吸一滞。五年前那个雨夜，他也说过类似的话——我不是在跟你谈条件。
为什么？她忍不住问出口，五年前那晚，你明明是为了调查蝴蝶项目才接近我的。为什么后来...改变了主意？
厉墨琛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最终，他伸手轻轻拂过她颈后的蓝色印记：因为这个。
虞清窈困惑地皱眉。
不是作为实验样本。厉墨琛仿佛看透了她的想法，而是因为...当你看着我的时候，这里会微微发光。
虞清窈震惊地瞪大眼睛。她的印记会发光？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件事！
第一次是在酒店走廊，你转身逃跑时。厉墨琛的声音带着回忆的恍惚，然后是在房间里，我碰到这里的瞬间...他的指尖轻轻擦过那个标记，引起一阵细微的颤栗，像星星一样亮了起来。
虞清窈的心脏狂跳，颈后的皮肤在厉墨琛的触碰下微微发热。她应该躲开的，但身体却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动弹不得。
我查过资料。厉墨琛继续道，手指仍停留在她颈后，cR-721标记会对特定频率的生物电产生反应。也就是说...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的身体，从一开始就认出了我。
这个认知太过震撼，虞清窈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就在这时，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信息：
「你以为厉墨琛真的在乎你？他和你一样，只是蝴蝶项目的实验品。想知道真相，今晚8点单独来湖畔码头。——一个朋友」
虞清窈的手指微微发抖。厉墨琛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常：怎么了？
她犹豫了一下，将手机递给他看。厉墨琛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傅煜城的花招。别理他。
但如果他真的知道些什么呢？虞清窈咬着下唇，蝴蝶项目，关于...你？
我不会让你单独赴约。厉墨琛的语气不容置疑，不过...他思索片刻，我们可以将计就计。
虞清窈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想设埋伏？
厉墨琛点头，正要详细说明，虞星昼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爹地！妈咪！看我设计的戒指！
小家伙操控着轮椅灵活地穿梭在人群中，陈锋紧跟其后。他高举着平板电脑，屏幕上是一个造型奇特的戒指设计图——蓝宝石主石周围环绕着细小的钻石，形似行星环。
这是送给爹地和妈咪的！虞星昼骄傲地宣布，我给它取名星环之盟
虞清窈接过平板，被儿子的设计天赋震惊了。这枚戒指虽然带着孩童的稚气，但构图和比例却出奇地专业，甚至考虑到了佩戴舒适度。
星星真棒！她由衷赞叹，不过为什么是送给我们的？
虞星昼的小脸突然严肃起来：因为爹地和妈咪要永远在一起呀！就像星星和它的行星环一样！
这句童言无忌的宣言让两个大人同时愣住了。虞清窈的脸颊发烫，不知如何回应。厉墨琛则蹲下身，认真地审视着儿子的设计图。
很有创意的想法。他客观评价道，仿佛在讨论一项正经的商业提案，不过主石镶嵌方式需要调整，否则容易脱落。
虞星昼眼睛一亮：爹地懂珠宝设计？
不懂。厉墨琛唇角微扬，但我懂结构力学。
这个回答逗笑了虞清窈，紧张的气氛顿时缓和下来。她看着父子俩头碰头讨论设计修改方案的样子，胸口涌起一股暖流。无论蝴蝶项目背后隐藏着什么，至少此刻，他们三人像普通家庭一样分享着简单的快乐。
妈咪！虞星昼突然想起什么，神秘兮兮地招手示意她靠近，我在互动区的电脑上又发现了一些东西...
虞清窈俯身倾听，儿子在她耳边小声说：傅叔叔的人正在追踪一个叫样本3的人，好像是个很重要的实验体。我截到了照片！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迷你U盘塞到虞清窈手中。虞清窈握紧那个小小的存储设备，心跳加速。样本3？如果她母亲是样本0，她和星星是样本1和2，那么这个样本3会是谁？
她下意识看向厉墨琛，后者似乎从她的表情中读出了什么，微微点头示意稍后再谈。
星星，该回医院了。厉墨琛看了看手表，医生说只能外出两小时。
虞星昼撅起小嘴，但出人意料地没有闹脾气：好吧。那妈咪的展览呢？
妈咪会留下来接待客户。虞清窈亲了亲儿子的额头，晚上去医院陪你，好吗？
拉钩！虞星昼伸出小拇指，然后转向厉墨琛，爹地也来吗？
厉墨琛看向虞清窈，征求她的意见。这个细微的举动让虞清窈心头一暖——他在尊重她的决定。
如果爹地有时间的话。她轻声说，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厉墨琛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我会去的。
送走星星和陈锋后，展位前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虞清窈掏出那个U盘：星星说傅煜城在追踪样本3...
回去再看。厉墨琛警惕地扫视四周，这里不安全。你的展出到几点？
下午四点。虞清窈回答，但我想提前离开，准备一下今晚的...会面。
厉墨琛皱眉：我仍然不赞成你单独赴约。
但如果我不去，傅煜城永远不会露出真面目。虞清窈坚持道，而且有你在暗中保护，我不会有事。
她竟然如此自然地表达了对他的信任，甚至没有一丝犹豫。厉墨琛的眼神柔和下来，他轻轻握住她的手：好。但你要全程戴着这个。
他从西装内袋取出一个精致的蓝宝石耳钉，与她今天的展品风格惊人地相似。
这是...
定位器和监听器。厉墨琛直言不讳，也是厉氏最新研发的微型防御装置，关键时刻按下宝石部分会释放高压电流。
虞清窈接过耳钉，在灯光下仔细观察。宝石切割工艺堪称完美，完全看不出内置高科技装置。她突然意识到什么：这是...专门为我设计的？
厉墨琛点头：星河之泪的风格调整过。我让研发部通宵赶制的。
虞清窈的心跳漏了一拍。这个男人总是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为她考虑得如此周全。她默默戴上耳钉，蓝宝石在她耳垂上熠熠生辉，与展柜中的项链相得益彰。
很适合你。厉墨琛轻声评价，目光在她脸上流连。
虞清窈突然想起他刚才说过的话——她的标记会因他而发光。她鬼使神差地问：现在呢？它在发光吗？
厉墨琛的眼神瞬间变得深沉。他缓缓抬手，指尖轻触她颈后的皮肤：像夜空中的灯塔。
这个比喻太过浪漫，与厉墨琛平日冷硬的形象形成鲜明对比。虞清窈的呼吸变得急促，颈后的标记确实在发热，仿佛回应着他的触碰。
厉总！一个陌生的声音打破了这微妙的时刻。一位穿着考究的中年男子走来，没想到在这里遇见您！这位就是星河之泪的设计师吧？
厉墨琛瞬间恢复了商业精英的面具，为双方做了简短的介绍。原来这位是瑞士最大珠宝零售商的cEo，对虞清窈的作品赞不绝口，当即提出合作意向。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虞清窈的展位前人流不断。有真心欣赏她作品的收藏家，也有冲着厉墨琛面子来的商业伙伴。奇怪的是，她并不反感这种——或许因为厉墨琛始终站在她身旁，每次介绍都强调这位是国际顶尖设计师虞清窈，而非我的女人之类的标签。
下午三点，虞清窈提前收拾展品准备离开。马克亲自过来道别，言语间满是恭维——与三天前判若两人。
这就是商业世界的现实。走向停车场的路上，厉墨琛淡淡地评价，一天前你还差点被取消资格，现在却成了香饽饽。
虞清窈苦笑：因为我背后站着厉氏集团？
因为你的才华终于被看到了。厉墨琛纠正她，我只是移开了挡在前面的障碍物。
这种低调的体贴比任何华丽的赞美都更打动虞清窈。她正想说什么，厉墨琛的手机突然响起。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表情变得严肃：陈锋？
通话很短，但虞清窈从厉墨琛骤变的表情看出事态严重。挂断电话后，他的声音低沉而紧绷：星星不见了。
什么？虞清窈如坠冰窟，怎么会？医院不是有保镖吗？
十分钟前，一个伪装成医生的男子推走了他的轮椅。监控被干扰了三十秒，等陈锋发现时已经...厉墨琛的拳头捏得咯咯响，傅煜城比我们想象的更狡猾。他故意用那条短信分散我们的注意力。
虞清窈双腿发软，眼前一阵发黑。厉墨琛及时扶住她，声音坚定得不容置疑：听着，我们会找到星星。我的人已经封锁了所有出城通道，傅煜城跑不远。
湖畔码头...虞清窈突然想起那条短信，他说今晚8点见面，会不会...
调虎离山。厉墨琛冷笑，但他低估了一个父亲的本能。他拉着虞清窈快步走向停车场，上车，我知道他在哪。
哪里？
傅家在苏黎世的旧宅。厉墨琛的眼神冷得像冰，那里有个私人实验室，是蝴蝶项目最初的基地之一。
虞清窈的心跳如鼓。五年前的谜团，母亲死亡的真相，她和星星身上的标记...一切线索都指向那个地方。而现在，她最珍贵的宝贝被带到了那里。
我们走。她拉开车门，声音因愤怒而颤抖，是时候结束这场游戏了。
厉墨琛发动引擎，侧脸在暮色中棱角分明：不管今晚发生什么，记住一点——我永远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和星星。
这句话像一剂强心针注入虞清窈的心脏。她系好安全带，摸了摸耳垂上的蓝宝石耳钉，坚定地点头：我知道。
黑色迈巴赫如离弦之箭般冲入苏黎世的黄昏，向着未知的危险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