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林逸的手指还在敲桌面,节奏和《广陵散》最后那几个音符一模一样。他的另一只手已经按在了启动键上,指尖微微发白。
主控台屏幕闪出红色警告:【第三节点能量相位偏移17%】
【强行激活可能导致链式崩溃】
【建议终止操作】
林小萌盯着数据流,声音有点紧:“哥,系统不认指令,稳定场差一点就崩了。”
“差一点就是还活着。”林逸没抬头,眼睛一直盯着星图,“把七号浮台功率调到82%,五号反向压0.3个单位。”
“现在调?那会拉低整体输出!”
“我知道。”他嘴角动了一下,“但咱们不是要稳,是要刚好不炸。”
林小萌咬牙,手指飞快在面板上滑动。七座辅助浮台的输出曲线剧烈跳动,像被风吹乱的电线。三秒后,相位偏移从17%降到14.6%。
还是不够。
窗外,那颗被虚空之噬改造的小行星表面金属结构正在快速延展,一根根尖刺般的塔基缓缓升起,像是某种生物在蜕皮。
倒计时:89秒。
“它快好了。”林小萌说。
“我们更快。”林逸打开音频模块,把《广陵散·片段》的波形图拖进校准程序,“上次我用这曲子骗它,它记住了频率。现在让它自己回来。”
“你是说……让阵列跟着它的记忆走?”
“对。就像人打嗝,你得顺着那股气才能顺过来。”
音频信号注入瞬间,星核结晶突然嗡了一声,震动频率与主控台同步。屏幕上原本混乱的能量流出现短暂整齐,相位偏移一下子掉到11%。
“有效!”林小萌立刻补上第二道指令,“我锁住四号和六号浮台,不让它们被带偏!”
“好。”林逸深吸一口气,手指移到确认键上方,“准备点火。”
“等等!”林小萌突然喊住他,“引力扰动增强,第三节点外壳温度上升太快,再过十秒可能熔解!”
“那就别等十秒。”林逸按下按钮,“现在。”
轰——
整艘空间站轻轻震了一下。第三节点的蓝光猛地暴涨,随即开始不稳定地闪烁。能量环从三个点向外延伸,试图连成闭环,但中间总有断口。
相位偏移又跳回15%。
“不行!能量接不上!”林小萌盯着连接进度条,“差最后一步!”
林逸没说话,伸手把耳机戴上,闭上眼。
下一秒,琴音响起。
不是录音,是他哼出来的。
低沉、缓慢,每一个音都卡在星核结晶震动的节拍上。主控台的数据流随着他的哼唱开始同步波动,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牵引着。
林小萌愣住了:“你……你还记得整首?”
“奶茶喝多了,脑子清楚。”他睁开眼,手指再次按下确认键,“再来一次。”
这一次,系统没有弹出警告。
能量环缓缓闭合,七道蓝光终于连成一个完整的圈,像一道横跨星空的戒指。塔里克星轨道上,七座发射塔同时亮起,光柱直冲宇宙深处,在虚空中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
星图中央,原本躁动的暗物质云团像是被冻住,停止扩张。
倒计时:23秒。
那颗由陨石改造成的反阵核心开始剧烈震动,表面刚成型的结构一块块剥落,像是承受不住某种压力。
“它撑不住了。”林小萌轻声说。
“不是撑不住。”林逸摘下耳机,“是我们先织完了网。”
话音刚落,整个星域忽然安静了一瞬。
紧接着,一圈肉眼可见的光波从阵列中心扩散出去,像石头砸进湖面激起的涟漪,缓缓掠过每一颗星球、每一片尘埃。
远处的恒星光芒似乎也跟着闪了一下。
“这是……”林小萌屏住呼吸。
“星河共鸣。”林逸靠回椅背,手指松开控制台,“阵列启动了。”
全息星图上,能量曲线从狂暴转为平稳。七座发射塔形成的环形结构稳定运转,不断释放出微弱却持续的波动,压制着虚空之噬的活动范围。
林小萌低头看数据板:“引力异常下降78%,小行星轨道恢复正常,塔里克星地壳应力也在回落。”
她抬起头,看着哥哥的侧脸:“哥,成了。”
林逸没回答。他闭着眼,呼吸很轻,像是睡着了。
但她知道他没睡。
过了几秒,他抬起一只手,比了个暂停的手势。
“让世界……喘口气。”
林小萌没再说话。她转身回到自己的操作台,手指在面板上滑动,检查各个系统的状态。能源组报告稳定,通讯链路正常,工程组确认所有节点无损。
一切都在掌控中。
可她总觉得不对劲。
她回头看了一眼林逸。
他还保持着那个姿势,手搭在扶手上,头靠在椅背,闭着眼。但他的左手食指一直在轻轻抖,像是在数什么东西。
她走过去,轻声问:“你还好吗?”
林逸睁开眼,看了她一下,笑了笑:“没事,就是有点累。”
“要不要去休息舱躺会儿?”
“不用。”他摇头,“还没完。”
“不是已经……”
“它只是被压住了。”他指着星图中心那片黑暗区域,“不是死了。它在听。”
“听什么?”
“听我们下一步怎么走。”
林小萌皱眉:“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林逸没马上回答。他拿起手机,解锁,翻到相册第一张照片——妹妹小时候举着,脸上全是糖渣,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他看了两秒,锁屏,放回口袋。
然后他说:“等。”
“等什么?”
“等它回礼。”
林小萌一愣:“回礼?”
“对。”林逸坐直身体,目光投向窗外,“我们帮它止了血,堵了洞,压了火。它要是有脑子,就知道该谢谢咱们。”
“你是说……虚空之噬会主动沟通?”
“不是它。”林逸摇头,“是塔里克星。”
“什么意思?”
林逸没解释。他指向主控台角落的一个次要监控窗口,那里显示着地下信号源的频率图谱。原本杂乱无章的波形,此刻正以一种规律的方式跳动。
哒、哒、哒。
和他刚才敲桌子的节奏一样。
“它醒了。”他说,“而且它一直在等这个阵。”
林小萌心跳加快:“你是说……这不是我们在建阵,是它让我们建的?”
林逸点点头:“我们以为是防御,其实是唤醒仪式。”
警报突然响起。
不是红色,是蓝色。
【未知信号接入】
【来源:塔里克星核心】
【类型:结构化信息流】
【解码进度:0.3%】
林小萌迅速切换界面:“它在传东西过来!图像?文字?还是……”
“都不是。”林逸盯着进度条,“是图纸。”
“什么图纸?”
“造物的图纸。”他轻声说,“给我们的。”
解码进度跳到5%。
主控台自动投影出第一帧画面:一艘星舟的轮廓,外形和“希望号”极其相似,但细节更复杂,动力系统完全不同。
12%。
第二帧出现:一组基因序列,标注着“人类适配性:98.7%”。
23%。
第三帧:一颗蓝色星球,周围环绕着七座浮空塔,位置和当前阵列完全一致。
林小萌声音发颤:“这……这是未来?”
林逸没说话。他的目光落在最后一帧预加载的缩略图上——
一片星空下,两个身影并肩站着,一个高,一个矮,手里都拿着奶茶。
其中一个,分明是他自己。
解码进度:41%
仍在上升。
林小萌看向林逸:“接下来怎么办?”
林逸抬起手,轻轻按在主控台的确认键上。
他的手指停在那里,没有按下,也没有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