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于莉拖着疲惫却又兴奋的身体回到了四合院。
在纺织厂跟着老师傅学了一整天的挡车工操作,虽然手脚酸软,耳朵里似乎还回响着织布机的轰鸣,但她的精神却处于一种亢奋状态。
她终于迈出了改变生活的第一步,即便是累,那也是值得的。
一进自家那间小屋,就看到阎解成正翘着二郎腿靠在炕上,优哉游哉地哼着小曲,显然还在为于莉找到工作、自己即将解放而美着呢。
“回来啦,怎么样,厂里还行吗?”
阎解成坐起身,难得地主动问道。
于莉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仿佛将一天的疲惫都驱散了。
她坐到炕沿,迫不及待地跟阎解成分享起今天的经历。
“挺好的,车间赵主任看着挺严厉,但教我的张师傅人不错,教得仔细。
就是活儿确实不轻松,得照看好几台机器,三班倒……不过我能行!”
她挥了挥拳头,给自己打气,也像是在说服阎解成。
阎解成听着,主要是关心累不累,听说三班倒,皱了皱眉:“夜班啊,是不是有点太熬人了,我怕你身体受不了。”
“熬人是熬人,但工资也相对高一点。”
于莉解释道,随即话锋一转,压低了声音,眼中闪着光,说出了她今天最大的收获。
“解成,我跟你说个事,我今天问了下厂里的李大姐,就是帮咱办手续那个,她说厂后面家属院有空着的小平房,能租给职工。”
阎解成一愣:“租房子?”
“对!”
于莉用力点头,语气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就一间屋,不大,但咱们两口子住足够了,关键是,租金便宜,一个月就三块钱。
你想想,咱们现在在家,光是交的住宿费一个月就得五块,这搬出去住,不仅住的宽敞自在,还能省下两块钱呢。”
“三块钱?”
阎解成眼睛一亮,心里飞快地算起了账。
确实比在家里交的钱少,而且,他立刻想到了更深远、也更让他心动的一层,那就是自由。
搬出去住,就他们小两口,再也不用天天看爹妈的脸色,不用听老爹的唠叨和算计,不用干什么都缩手缩脚,连晚上跟自己媳妇亲热都得憋着气、提着心,生怕弄出点动静被隔壁听了去。
这个念头像野火一样在他心里烧了起来。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下班回家,往属于自己的小炕上一躺,想干啥就干啥的美妙场景。
于莉见他意动,趁热打铁,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声音更低了,带着羞涩和期盼。
“而且……咱们搬出去,地方虽小,但就咱俩人……也……也方便咱们要个孩子不是了,总好过在这儿,干啥都提心吊胆的……”
孩子两个字,彻底击中了阎解成,他早就想要个孩子了,可在这屁大点地方,隔音又差,每次跟于莉亲热都像做贼一样,确实憋屈。
要是有了自己的窝,阎解成只觉得一股热血往头上涌,猛地一拍大腿。
“搬,必须搬,这破地方我早住够了,三块钱,太值了。”
小两口越说越兴奋,仿佛美好的新生活就在眼前。
他们简单规划了一下,那小平房虽然小,但收拾收拾应该也挺温馨。
于莉甚至开始想象着在那里添置点什么小物件,巨大的喜悦冲昏了他们的头脑,让他们暂时忘却了阎埠贵那关有多难过。
怀着这份激动和一丝侥幸心理,两人一合计,决定趁热打铁,现在就去跟阎埠贵说。
他们觉得,搬出去住既能给家里省下两块钱住宿费,又能解决于莉上下班远的实际问题,阎埠贵就算不太乐意,看在钱的份上,说不定也能同意。
两人来到正屋,阎埠贵正就着咸菜啃窝头,三大妈在一边盛粥。
看到儿子儿媳一起进来,脸上还带着一种异样的兴奋,阎埠贵眼皮抬了抬,没说话。
阎解成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自然。
“爸,妈,跟你们商量个事,于莉这不找到工作了吗,在城西纺织厂,离得太远了,特别是上夜班,很不方便。
她今天打听到,厂后面有能给职工租的小平房,一个月才三块钱租金。
我们想着,要不我们就搬过去住,这样于莉上下班方便,不然三班倒的话,大晚上的走夜路,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他自认为说得合情合理,还特意强调了安全这个问题。
然而,他话音刚落,阎埠贵拿着窝头的手就顿在了半空中。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精于算计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迅速被一种被冒犯的怒火和极度的阴沉所取代。
他死死地盯着阎解成,又扫了一眼旁边有些紧张的于莉,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啪嗒!”
窝头掉在了桌上。
紧接着。
“哐当—”
一声刺耳的巨响。
阎埠贵猛地将手边那个用了多年、磕碰掉不少瓷的搪瓷茶缸狠狠摔在了地上。
缸子里的茶水混合着茶叶沫子溅得到处都是,巨大的声响吓得三大妈哎呦一声,连连后退。
“放你娘的狗屁!”
阎埠贵嚯地站起身,手指颤抖地指着阎解成的鼻子,因为极度的愤怒,他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声音嘶哑而尖厉,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沉稳。
“搬出去住,你想都别想,我告诉你阎解成,只要我阎埠贵还有一口气在,你们就甭想飞出这个家门,等我死了!等我死了你们爱滚哪滚哪去。”
他这突如其来的、近乎疯狂的爆发,把于莉和阎解成都吓呆了。
他们预想过父亲会不同意,但绝没想到反应会如此激烈,如此不留余地。
阎解成被骂得懵了几秒,随即一股被压制多年的委屈和怒火也涌了上来。
他梗着脖子,第一次在父亲如此盛怒之下顶撞道:“为什么不行?我们搬出去怎么了,又没说不认你这个爹,于莉上班那么远,搬过去方便工作,还更加安全,这有什么不好,你凭什么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