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正把茶杯放回桌面，杯底磕在木头上的轻响还没散开，鱼玉突然在围裙口袋里发烫。她抬手去摸，玉面裂纹中射出一道光，直直打在墙上。
画面出现了。
一间陌生的书店，书架歪斜，地板上散着纸页。镜头像是浮在半空，缓慢扫过角落。一个影子站在柜台后，轮廓模糊，却让林小满的呼吸顿了一下——那姿态，像极了编辑。
她没动，手指压住鱼玉边缘，低声说：“周予安。”
周予安从院子里进来，魂体比刚才淡了些，听见声音立刻停在她身侧。小女孩跟在他后面，仰头看着墙上的光影，小声说：“叔叔，那个人……没有影子。”
林小满没回答，只把鱼玉从口袋取出，贴在周予安胸口。光束颤了颤，画面稳定了些。那影子缓缓转过头，没有五官，只有一片流动的数据纹路。它抬起手，指尖划过空气，一道裂痕凭空出现，像被撕开的纸张。
周予安的斗篷忽然自己展开，十二星座图浮在身后，猎户座闪出红光。他闭了闭眼，像是在读什么信息，再睁眼时声音压得很低：“不是程序复现，也不是执念残留。它是……混种。”
“什么意思？”
“它用了编辑的结构，但内核里有作家的记忆波长。”他指着画面中那道裂痕，“你看它划开的方式——那是‘重写结局’的笔迹惯性，是1943年老作家的习惯动作。”
林小满盯着那道裂痕。确实，那不是攻击，更像是一种书写。可写出来的，是虚空。
她正要说话，墙上的影子突然停住，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下一秒，它转向镜头，数据纹路剧烈波动，整个人化作黑雾，瞬间消失。
光束断了。
鱼玉落回她掌心，裂纹里的光还在流动，但背面那个门形符号微微发烫，像是被什么东西触碰过。
林小满翻开光书，书页自动翻到中间一页。原本空白的纸面上浮出一行字：“执念可被复制，灵魂亦能伪造。”
字迹浮现的瞬间，周予安斗篷上的双子座亮了一下，随即变暗。他低声说：“它知道我们在看。”
“不是它。”林小满合上书，“是它们。那些被吞噬的执念，现在成了它的养分。”
她话音未落，鱼玉又震了一下。这次画面换了地方。
荒原，废墟，石门半开。抱猫少女站在门前，背影单薄。她手里握着一把星门钥匙，正在微微发抖。空气中浮着一道轮廓，和刚才书店里的影子一模一样，只是更淡，像是刚成形的数据残影。
少女没动，也没回头。她盯着那道影子，嘴唇动了动。
声音是从鱼玉里传出来的，断断续续：“他又回来了……这次，带着他们的记忆。”
林小满伸手想回应，指尖刚碰到鱼玉，信号就断了。画面消失前最后一幕，是少女的身影变得近乎透明，星门剧烈震颤，仿佛随时会崩塌。
她收回手，掌心发凉。
周予安站在她旁边，斗篷缓缓收拢，只剩几缕星辉在边缘飘动。他看了眼鱼玉，又看了眼林小满：“它能跨时空渗透，不是靠力量，是靠记忆共鸣。它知道我们救过谁，也知道他们留下什么。”
林小满没说话，走到柜台后坐下。阳光照在桌面上，玻璃瓶里的五只纸鹤还亮着，光点连成一片，像一小片星空。
小女孩蹲在柜台前，突然伸手一指：“叔叔，那里有个人影在看你。”
林小满和周予安同时回头。
空的。
可就在那一瞬，鱼玉裂纹里渗出一缕黑丝般的光，细得几乎看不见，顺着桌角滑下去，钻进地板缝隙，瞬间没了踪影。
周予安反应极快，斗篷瞬间展开，十二星座图在空中形成一圈光罩，扫过整个空间。光芒掠过地板时，猎户座猛地闪了一下。
“有残留。”他声音紧绷，“数据波动，极微量，但和刚才的残影同源。”
林小满站起身，走到那块地板前蹲下。木纹里什么都没有，可她能感觉到，刚才那道黑光滑过的地方，温度比别处低了一点。
她伸手摸了摸，指尖传来一丝刺感，像是被静电打了一下。
周予安走过来，魂体比刚才更淡，斗篷的光也弱了。他低头看那块地板，低声说：“它不是冲我们来的。”
“那是冲谁？”
“是冲‘被救过的人’来的。”他抬手，指尖轻轻划过空气，“它在找记忆的入口。我们救过的每一个魂，都可能成为它的通道。”
林小满沉默了几秒，把鱼玉放回口袋。她走到门口，推开门板。
阳光洒进来，院子里的小花坛里，几只纸鹤被风吹得打了转，落在泥土上。小女孩正蹲在那里，小心翼翼把一只新的纸鹤放进玻璃瓶。
她抬头，笑着说：“叔叔说，今天还能折一只。”
周予安站在她身后，魂体几乎透明，可还是笑了笑：“对，还能折一只。”
林小满没回头，只说：“别让它进瓶子。”
“为什么？”
“因为有些光，沾了就不干净了。”
小女孩没再问，乖乖把纸鹤放在瓶口，没盖盖子。纸鹤的光点闪了闪，慢慢暗下去。
林小满回到柜台后，翻开光书。那行字还在：“执念可被复制，灵魂亦能伪造。”她用指尖点了点那句话，书页微微震动，却没有新内容浮现。
周予安走过来，靠在桌边，声音很轻：“它不是复活。它是学会了怎么装成‘被救的人’。”
林小满点头：“所以它能穿过星门，能进书店，能站在我们救过的人身边，说‘我回来了’。”
“而我们……分不清真假。”
她抬眼看他：“你能撑多久？”
“现在还能三小时。”他顿了顿，“但如果它开始主动渗透，消耗会更快。”
林小满把手伸进围裙口袋，鱼玉的温度已经恢复正常，可那道裂纹里的光，流动得比之前急了。她摸到背面那个门形符号，轻轻擦过。
符号还在发烫。
她没说话，只是把鱼玉握得更紧了些。
周予安看着她，斗篷边缘的光一点点熄灭。他低声说：“它已经在动了。”
林小满点点头，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旧书。书页泛黄，是某个被救作家留下的日记。她翻开第一页，字迹清晰，可就在她目光扫过时，一行字突然扭曲了一下，像是被什么擦过。
她合上书，放回原位。
窗外，小女孩正拉着周予安的袖子，小声问：“叔叔，你是不是不舒服？”
周予安摇头：“没事，只是光用多了。”
“那你别折了，我等明天再学。”
“不，今天得教完。”他低头看着她，“有些事，不能拖到明天。”
他指尖引出一缕星辉，开始折纸。动作比之前慢，每一折都像是在耗力气。纸鹤的翅膀成形时，他的手几乎看不见了。
纸鹤飞起来，绕着小女孩转了一圈，落进玻璃瓶。
小女孩开心地伸手去碰，可就在她的手指碰到瓶身时，瓶底突然闪过一道极细的黑线，像裂纹，又像某种符号，瞬间消失。
林小满看见了。
她没动，也没出声，只是把手伸进围裙口袋，握住了鱼玉。
周予安站在阳光里，魂体淡得像一层雾。他看着小女孩把瓶子抱在怀里，轻声说：“记住，如果哪天纸鹤自己亮起来，别碰它。”
小女孩点头：“好。”
林小满走到他身边，低声说：“不是错觉。它已经开始渗透了。”
周予安没回答，只是看着玻璃瓶。瓶子里的五只纸鹤，原本连成一片的光点，突然断开了一瞬。
像是被什么切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