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老人的最后一句话令叶子羽记忆深刻,他说:“那是鬼神降下的灾祸,怨不得任何人。”
只是至此,还未能有明确证据证明江邪和江锦程的父子关系,一切都是巧合堆砌的怀疑。
直到在江家旧址,那片废墟不远处的林子里,他们发现了两个墓碑,其中之一正是江锦程与谢雨竹,立碑人叫江慕,而旁边较小的墓碑上也是这个名字,墓地周边有人来过的痕迹,不过看起来也至少是五年前了。
说到这儿,叶子羽惋惜的叹了口气,江锦程少年丧父,母亲不知所踪,眼看婚姻幸福家庭美满,却是一脚踏入深渊,自此长眠,夫妻二人于十五年前双双殒命,说不出是幸还是不幸,他们年仅五岁的儿子背负血海深仇活了下来,却再也不能以真名示人。
“谢雨竹,竟然是她……”温子行眯了眯眼睛,忽然问道,“那小子说的求救信,是怎么回事?我没有收到过。”
叶子羽摇了摇头,他与温子行认识二十几载,对他的脾气秉性了如指掌,自是信他不会说谎,但这件事他也不知道,还是得去问当事人。
思及此,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起身拍拍身上灰尘,打发温子行:“他现在见到你肯定没什么好态度,我和丁一跑一趟,把这事和他父母的死因问清楚,至于你徒弟,总得让他自己闯一闯,不然他总心心念念着,你关不住他。”
温子行没吭声,但不可否认叶子羽说得对,是他过于担忧了。
在叶子羽跟温子行谈话之时,沈玉一行人正跟着秦炀抄着近路。
一路上也没人对秦炀冷嘲热讽,都是少年人,打过一场,恩怨也就翻篇了,况且,但凡有点脑子也都知道叶子羽二人的出现绝非偶然,想必是有秦炀在其中帮助,沈玉微微侧目,看了看几乎是整个人都瘫在他身上的江邪,实在是忍受不住那三双一直在暗处盯着他的眼睛了,叫停了赶路:
“秦公子,歇会儿吧。”
秦炀默不作声的停了下来,然后便看到文浩轩和云澜三人自然的聚在一块,再一转头,就看到沈玉架着江邪往树下阴凉处走,他脚步霎时顿住,眉眼向下一瞥,站在了原地。
这边沈玉刚放下架着江邪的胳膊,暗处的三个人便同时现身对着江邪跪了下来,沈玉当即后退了一大步,江邪冷不丁失了支撑,身子晃了一下,下意识靠自己站稳了脚根,全然不似方才那样柔弱,沈玉本欲去扶他的手停顿在半空,半眯起眼,反观江邪眼神一阵乱瞟就是不敢看他,心下明白了些什么,只是见余光里还跪着三个人,他也不好发作,只能面无表情咬着牙低声道:
“江邪,你好样的。”
然后切换回一张若无其事的脸,说:“你们聊。”
他们这边的动静自然吸引了文浩轩他们,沈玉冲他们摇了摇头,表示不用管,刚准备往他们那儿走,这一转头,便看到了站在人群外孤零零的秦炀,顿了片刻,脚跟一转,便朝着他去了。
江邪被抓包装瘫,正心虚着,也没阻拦,目送沈玉走了几步,才皱着眉回头,看着褚恒他们仨。
顶着几乎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桑喆率先开口:“属下罪该万死,未能及时察觉危险,害主子受伤,请主子责罚。”
“这个怨不得你们。”
江邪垂眸说道,温子行是何等人物,他有意隐藏,又岂是他们几个小孩儿能发现的。
“可是主子,为何不让我们出来帮您?”褚恒开口问道。
桑喆也附和道:“是啊主子,多个人也多分机会啊。”
“你们?上去送死?”江邪吃了炮仗一样,嘲讽的毫不留情,“不必要的牺牲,叫蠢。”
阮亓皱了张苦瓜脸说:“就算打不过他,我们拼了命也能助您逃脱……”
“呵,异想天开,他会在你们身上浪费时间?当他四十年白活的?”
几句话下来,三人的头上仿佛有一层挥之不去的阴云,阮亓红着眼眶,语气中尽是后怕:“可是,公子刚刚差一点就……”
江邪冷冷地打断他道:“我还没死,哭什么丧?”
怼完阮亓,他又抬腿不轻不重地踢了一脚褚恒,不耐烦地道:“他们俩要死要活的就算了,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褚恒的头垂得更低了,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我们的职责就是保护您,哪怕是用命换,也心甘情愿。”
“不需要,我再说最后一遍,我捡回你们的命,不是让你们用在这上面的。”
漠然地说完,见他们还跪着,他又斥道,“行了,滚起来,少给我丢人!”
“是。”
三人手忙脚乱的起身,江邪又想起什么,低声叮嘱:“到百剑门之前,你们隐匿好自己,没有命令不许轻举妄动,哪怕是发生同今天一样的事。”
“主子……”
“这是命令。”
撂下这句,江邪便转身朝沈玉走去,眸底闪过一丝不爽,他再不过去,这两人眼看着一笑泯恩仇,下一步就该是称兄道弟了吧?
秦炀有没有称兄道弟的想法沈玉不知道,但他自己肯定是没有的,只是就事论事,这次死里逃生确实该谢谢他,又见他一人独于人群外,不好冷落他,便过去道谢,简单了解了一下其中经过。
江邪走近时,刚好听见秦炀说:“沈郎君,一会儿到了镇上我请你喝酒吧,算是赔罪,我拦不住师父,也没想到还会伤到你。”
瞧瞧,这沈郎君都叫上了,还喝酒,喝完怕是就要勾肩搭背直呼姓名了,赶在沈玉开口前,江邪快步上前,胳膊搭上沈玉的肩头,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聊什么呢,我也听听。”
“没什么。”秦炀一撇嘴,硬邦邦的说。
沈玉抖了一下肩,试图将他的小臂抖下去,他可还记得这人装腿软骗他的事儿呢,江邪从善如流的换了个姿势,勾上沈玉的另一边肩膀,低声在沈玉耳边道歉:
“我错了,刚才不该骗你,但现在真有点累,让我靠一会儿?”
余光瞥到江邪还有些苍白的脸色,沈玉迟疑着没再拒绝,由他去了,转头对秦炀道:“这顿酒……”
“这顿酒该是我请,怎么说我们还能全须全尾地站在这儿也是托秦公子的福,多谢。”
江邪截了沈玉未出口的话,难得说了点像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