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带着咸涩的气息,卷着林默的衬衫衣角。他站在苏菲身后,看着她将画具一件件搬回小木屋,声音里带着孤注一掷的恳切:“苏菲,留下来,或者……跟我回去。”
苏菲的动作顿了顿,没回头:“林默,我说过了,我们结束了。”
“没结束。”林默快步绕到她面前,眼里的红血丝还没退去,那是连日奔波和失眠留下的痕迹,“在我心里,从来没结束过。”
他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不算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执拗:“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好,是我蠢,把你的好当成理所当然,把你的退让当成软弱。我跟那些女人都断干净了,从你走后就断了,她们是谁,叫什么名字,我都记不清了。”
“苏菲,”他的声音发紧,带着从未有过的卑微,“她们都不如你,一点都不如。没有你会在我宿醉时递蜂蜜水,没有你会记得我不吃香菜,没有你会把我的衬衫熨得笔挺,更没有你……会在我混蛋的时候,还想着护着我。”
“我试过了,没你的日子,我过得像具行尸走肉。公司的事我管不动,家里的饭我咽不下,连看到那盆薄荷,都觉得它在骂我活该。”
苏菲看着他眼底的红,看着他胡茬青黑的下巴,看着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男人,此刻像个认错的孩子,心不是没波动的。只是那波动像投入深海的石子,连涟漪都浅得转瞬即逝。
“林默,”她轻轻抽回手,指尖在他手背上划过,带着最后的温度,“这些话,你以前要是能说一半,或许……”
“没有或许!”林默打断她,急切地抓住那丝希望,“现在说也不晚!苏菲,我改,我真的改。你想住海边,我们就在这买栋房子;你想画画,我就把画室给你扩建得大大的;你不想见人,我们就天天待在一起,就我们两个……”
他语无伦次地规划着,像要把这辈子的承诺都一股脑倒出来。直到看到苏菲平静的眼神,声音才渐渐低下去。
“我收到法国那边的录取通知了,”苏菲忽然说,“下个月就走。”
林默的脸瞬间白了:“法国?你要走那么远?”
“嗯,”苏菲点头,目光投向远处的海平面,“去学油画,我一直想去的。”
“不准去!”林默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失控的恐慌,“苏菲,别离开我,好不好?我不能没有你……那些地方我可以不去,那些人我可以不见,你留下来陪我,哪怕……哪怕像现在这样,让我远远看着你,都行。”
他的骄傲,他的体面,在这一刻碎得彻底。只求她别走,只求能在她看得见的地方,守着一点念想。
苏菲看着他眼底的痛苦,轻轻叹了口气:“林默,你不是不能没有我,你是不能没有那个‘属于你的苏菲’。可我不想再属于谁了,我想属于我自己。”
“法国很远,但那里没有人认识我,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我可以安安静静画画,过我自己的日子。那样很好。”
她的语气很轻,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坚定。
林默僵在原地,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他看着苏菲转身走进小木屋,看着她关上那扇简陋的木门,门闩落下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重重砸在他心上。
他知道,这一次,她是真的不会回头了。
法国。那么远的地方,隔着山,隔着海,隔着他永远也弥补不了的过错。
海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也吹乱了他眼底的光。林默站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木门,直到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融进翻涌的暮色里。
他终于明白,有些伤害,不是一句“我改了”就能抹平的;有些离开,一旦转身,就真的成了永别。
而他和苏菲之间,隔着的从来不是距离,是他亲手毁掉的信任,是她再也给不起的原谅。
小木屋的灯亮了,暖黄的光晕透过窗户映出来,却照不进林默心里那片越来越浓的黑暗。他慢慢转身,一步步往海边走,脚印被海浪冲上来的水漫过,很快就消失不见,像从未有人来过。
法国。
他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尝到了比海水更咸的味道。那是悔恨,是绝望,是他余生都要背负的,跨不过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