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帘缝隙钻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里面浮动着无数尘埃。林默坐在床边,看着琳达的背影,一夜未眠的脸上泛着疲惫,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
琳达醒得很早,只是没动。她能感觉到身后那道灼热的视线,带着懊悔、祈求,还有一丝她如今格外敏感的渴望。被子下的手悄悄覆在小腹上,那里还平坦,却像有颗种子在悄悄扎根,给了她前所未有的笃定。
“琳达……”林默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伸手想去碰她的肩膀,指尖刚要触到布料,又猛地缩了回去,“我们……谈谈?”
琳达缓缓转过身,脸色有些苍白,却异常平静:“你想说什么?”
“我知道错了。”林默的喉结滚动着,急切地想解释,“昨天是我太慌了,我不该说那种话……孩子我们要,我们现在就去领证,婚礼我马上办,你想怎样都行,只求你……”
他的话没说完,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压抑的冲动,身体下意识地往前倾,呼吸也变得急促。他想像从前那样,把她揽进怀里,用亲吻化解所有矛盾——那是他们过去最管用的和解方式。
琳达却轻轻推开了他的手,动作不重,态度却很坚决。“林默,”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距离感,“我累了。”
她微微侧过身,避开他的视线,手依旧护着小腹:“医生说前三个月最关键,不能累着,也不能动气。”这话像一道无形的墙,把他的靠近牢牢挡在外面。
林默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几分。他不是不懂这话的意思——她在用孩子拒绝他。那个他曾下意识想逃避的小生命,此刻成了她保护自己的铠甲,也成了横在他们之间的屏障。
“我会小心的。”他近乎卑微地说,手指蜷缩着,“琳达,别这样对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琳达看着他眼底的慌乱,心里不是没有波动。昨夜的寒意还没散尽,可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终究还是软了一丝。只是那根扎在心里的刺还在,稍一碰就隐隐作痛。
“林默,”她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我们先分开睡吧。”她指了指客房的方向,“你去那边歇会儿,我想再躺躺。”
林默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无力地点点头。他站起身时,脚步有些虚浮,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见琳达已经闭上了眼睛,侧脸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柔和,却也格外遥远。
门轻轻合上,隔绝了两个空间。
琳达听到他在门外站了很久,脚步来回挪动,最后才拖沓着走向客房。她缓缓睁开眼,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指尖在小腹上轻轻画着圈。
她不是要故意刁难,只是心里那道裂痕需要时间缝补。他的退缩像面镜子,照出了他藏在温柔背后的怯懦,也让她看清,有些承诺,不能只靠一时的热吻和拥抱来维系。
客房里,林默坐在床边,双手插进头发里。窗外的鸟鸣声格外刺耳,他却一句也听不进去。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昨夜自己说的那些混账话,还有琳达掉眼泪的样子,心脏像被攥住似的疼。
他掏出手机,翻出通讯录里“婚庆公司”的联系方式,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却又犹豫了。现在提婚礼,她会不会觉得他只是在敷衍?
犹豫间,手机屏幕亮起,是母亲发来的消息:“小默,你爸问琳达最近要不要过来吃饭,他炖了她爱吃的排骨。”
林默看着消息,忽然想起琳达第一次去他家吃饭的样子。那时她还很拘谨,母亲夹给她一块排骨,她红着脸说谢谢,眼睛亮晶晶的。那时他怎么就觉得,他们一定会顺顺利利走到最后的呢?
他深吸一口气,给母亲回了句“琳达最近不舒服,过段时间吧”,然后点开和琳达的聊天框,输入又删除,删了又输入,最后只发了一句:“早餐想吃什么?我去买。”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他像是泄了气的气球,瘫坐在椅子上。原来困住他的从不是外派的项目,也不是没装修好的房子,而是他自己心里那道过不去的坎。
而琳达看着手机屏幕上那句简单的问话,沉默了很久,才回了两个字:“清淡点。”
晨光慢慢爬满房间,空气里弥漫着无声的僵局,像一层薄薄的冰。谁都知道冰下有暗流涌动,却谁也不敢先伸手去敲碎——怕碎了之后,溅起的冰碴伤了彼此,更怕伤了那个还未成形的小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