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的水晶灯像倒悬的星河,光碎在苏菲的香槟杯里,漾出细碎的金芒。她穿着那件酒红色丝绒礼服,坐在角落的位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杯壁。斜对面的长桌旁,林默的未婚妻周曼琪正笑意盈盈地给众人分着订婚喜糖,正红色的蔻丹在白色桌布上格外扎眼,包装纸上烫金的“永结同心”四个字,像细小的针,一下下刺着苏菲的眼。
“听说这喜糖是周小姐特意让人从法国订的,每颗糖纸都印着他们的合照呢。”旁边有人低声议论,语气里满是艳羡,“林家和周家联姻,真是天造地设。”
苏菲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香槟的气泡在舌尖炸开,带着点微涩的甜。她今天来之前,林默特意发消息给她:“别多想,等我。”可看到周曼琪自然地挽着林默母亲的手臂,听到长辈们笑着调侃“什么时候喝你们的喜酒”,她才发现,自己像个误入别人剧本的观众,连沉默都显得多余。
“苏菲小姐好像不太舒服?”周曼琪的声音忽然穿破议论声,精准地落在苏菲身上。她端着空了的糖盘走过来,目光扫过苏菲苍白的脸,笑意里藏着针尖似的锐利,“是不是不太习惯这种场合?也是,听说苏菲小姐平时深居简出,专在画室里画画,不像我们总在这些宴会上打转,早就练出了厚脸皮。”
这话里的轻视像泼过来的冷水,让苏菲指尖一颤。她能感觉到周围的目光“唰”地一下都聚了过来,带着探究、同情,更多的是看好戏的意味。林默就坐在她身侧,隔着半臂的距离,桌布下的指尖忽然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温热的触感像无声的安抚,让她紧绷的脊背稍稍放松了些。
“还好。”苏菲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只是有点闷。”
周曼琪却不肯罢休,她将糖盘放在桌上,发出“咚”的轻响,随即端起侍者托盘里的红酒,居高临下地看着苏菲,鞋跟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咄咄逼人的脆响:“说起来,还要谢谢苏菲小姐这些日子替我照顾林默呢。”她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林默,带着宣示主权的意味,“不过现在我回来了,以后他的饮食起居,应酬往来,就不劳烦苏菲小姐费心了。毕竟,这些事本就是我这个未婚妻该做的。”
她说着,伸手越过苏菲,亲昵地拂过林默的肩膀,指尖还在他的西装领上轻轻捏了一下,动作自然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曼琪。”林默皱眉想开口,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悦。
苏菲却先站了起来。椅腿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她没看周曼琪脸上得意的笑,反而转向林默,眼底像刚落过一场雪,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平静下藏着怎样翻涌的浪:“林先生,失陪了,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
转身的瞬间,手腕忽然被攥住。林默的力道很大,指尖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肉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执拗。苏菲回头看他,撞进他眼底的风暴——有挣扎,有歉意,有对周曼琪的厌烦,最终都化作了破釜沉舟的决绝。
在周曼琪错愕的目光里,在满场倒抽气的声音中,林默忽然站起身,手臂穿过苏菲的腰,将她紧紧扣在怀里。他的目光扫过全场,像在宣告什么,最后重新落回苏菲脸上,带着孤注一掷的认真。下一秒,他微微低头,扣住她的后颈,带着香槟微醺的气息,吻了下去。
这个吻来得猝不及防,带着点颤抖的急切,还有他掌心传来的滚烫温度。苏菲僵了一瞬,耳边是周曼琪变调的惊呼,是宾客们抑制不住的议论,是餐具碰撞的脆响,可这些都在瞬间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她闻到林默身上熟悉的雪松香水味,感受到他抵在她腰间的手在微微发颤,忽然就闭上眼,抬手环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用唇齿间的回应,接住了他这场疯狂的冲动。
周曼琪手里的红酒杯“哐当”一声摔在地上,深红色的酒液溅在白色桌布上,像一朵突然绽开的凄厉花朵。她手里的喜糖散落一地,红色的包装纸滚得到处都是,有的沾了酒渍,有的被慌乱的脚步踩扁,像一地破碎的嘲讽。她看着紧紧相拥的两人,脸色由白转青,再转成难看的涨红,最后猛地推开身边的侍者,转身跑出了宴会厅,高跟鞋的声响里带着压抑的哭腔。
林默松开苏菲时,两人的呼吸都有些乱。他的额抵着她的,鼻尖蹭着她的鼻尖,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抱歉……我太冲动了。”
苏菲摇摇头,指尖轻轻擦过他的唇角,那里还残留着香槟的甜和她的温度。她看着他眼底未散的红,轻声说:“没关系,我配合你。”
原来有些界限,就像薄冰,一旦鼓起勇气踩碎了,就再也不想回头。就像此刻,哪怕全场宾客都在窃窃私语,哪怕林默母亲的脸色已经沉得能滴出水,哪怕前路像被浓雾笼罩看不清方向,她也不想松开环在他腰间的手。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变得格外明亮,像被谁擦亮了似的,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影。那光线刚好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将林默骨节分明的手指和苏菲带着薄茧的指尖,都镀上了一层不容置疑的温柔,仿佛在为这疯狂的一幕,盖上了一枚寂静的印章。
林默看着她眼底的坚定,忽然笑了,带着点劫后余生的释然。他握紧她的手,转身面对满场的目光,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宴会厅:“给大家介绍一下,苏菲,我的爱人。”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随即爆发出更响的议论声。可苏菲已经不在乎了,她看着林默紧握着她的手,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力量,忽然觉得,这场失控的晚宴,或许是他们故事里,最勇敢的一个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