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衡端坐不动,面色平静无波,心中却早已是惊涛骇浪。
裴晏之那点急于支开他的心思,他岂会不知?
方才车内的一切,即便他闭着眼,那暧昧的低语,衣料的摩挲,甚至两人逐渐升温的呼吸,都如同最清晰的画面,一一在他脑海中勾勒出来。
几乎要拍打在他的脸上!
他知道,她身边不缺人。
对裴晏之使的那些手段,娇嗔软语,与她平日里撩拨旁人时,又有几分不同?
他胸口一阵滞涩。
原以为早已习惯,甚至麻木,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与仅仅是猜测,完全是两码事。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想立刻上前,将她从裴晏之怀里狠狠拽出来,按在自己怀中。
看着她那双总是算计人心的眼睛里,为自己泛起泪花,想让她在自己怀里挣扎、哭泣,也娇声细语的。
他撩开身旁的车窗帘子。
窗外,雨不知何时已停,天色依旧阴沉,街道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他收回目光,转向裴晏之,一本正经道:“殿下怕是看错了,这马车分明还走着,哪里到了沈府?”
裴晏之没想到他如此死脑筋。
他怀中温香软玉,衣袍微散,此等情景被挚友目睹,已令他极为不满。
“谢兄既然已经醒了,便去另一辆马车上吧。那辆车驾更为宽敞,谢兄也好舒展筋骨,好好休息。”
谢衡闻言,目光扫过二人,微微一怔,又开始一本正经,却字字藏锋:“殿下,臣本不该僭越多言。”
“但还请殿下,多少顾全些表妹的声名。此间景象,若被外人看去,于她清誉有损。”
裴晏之下意识将人护紧:“孤自有分寸,也绝不会辜负了她。”
程央宁慵懒地靠在裴晏之怀里装睡,耳畔听着“有损清誉”的劝谏,心中不由冷笑一声。
她这位好表兄,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字字句句为她名声着想,可投向她的视线,翻涌的究竟是担忧,还是快要压不住的妒火,她再清楚不过了。
还真是冠冕堂皇!
裴晏之竟将这样一头心思深沉的狼放在身边,还委以照料她的重任,他难道就一点没察觉,谢衡看她的眼神,早已超出表兄对表妹应有的分寸吗?
这心也真是够大的。
不过,若是有一日,裴晏之发现秘密,又会如何?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几乎是同时,程央宁被惊扰,演技堪称拙劣,看向谢衡,“表兄醒了?”
不等谢衡回应,她从裴晏之怀里钻出来,理了理衣裙。
“殿下,既然已经到了,你们便去处理要事吧。等过两日,沈府的丧仪毕了,我便随陈姐姐一同回京。”
裴晏之不满被打扰,却也不好再强留,温声道:“待此事了,孤与你一同回京。”
程央宁浅笑,又不忘叮嘱道:“浔州此地,难保没有赵莽的余党潜伏,殿下定要当心。”
“孤知道了,你且安心。”
程央宁下了马车,裙裾微摆,头也不回往沈府走。
马车上,谢衡道:“殿下,关于擒获赵莽的一些细节,臣尚有些疑问需要问清楚,容臣先行告退片刻。”
裴晏之正偷偷整理着被弄松的腰封,闻言,动作微顿,还没回应,便见人下了马车。
程央宁刚踏上府门前的石阶,便被人扣住手腕,带到了旁边的巷子里。
巷内光线略暗,青苔湿滑。
谢衡松开手,背对着巷口透进来的微光,用身体挡住她的去路。
程央宁迎上要噬人的目光,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轻松:“怎么,不继续装睡了?”
谢衡绷着脸,沉默盯着她。
程央宁眼中笑意更深,带着几分戏谑:“这是吃醋了?”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半晌,谢衡才开口:“我还在马车上,你怎么能与旁人那般亲近?”
程央宁微微歪头:“表兄的意思是,只要你不在,我便能与别人亲近了?”
“胡言乱语!”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胸口起伏明显加重,显是气极。
程央宁浅笑,语气带着漫不经心:“太子殿下不是旁人,他与你一样,身材瞧着也不错,加之多日未见,表兄既然‘睡着’了,我一时情难自禁,放肆一下也不行吗?”
“你这点肚量可不行。”
和他一样!
谢衡心中酸涩,脸上依旧冷硬,只是眸色,沉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
他向前逼近一步,“我也在你面前,也多日不见,看你怎么放肆。”
程央宁仔细打量着他。
气成这样?
还毛遂自荐?
看来是真醋狠了。
是他睡着了,又不怪她!
她环顾了一下狭窄的巷子:“在这?这巷子可是随时会有人经过的。”
“马车上也有人。”谢衡立刻冷声反驳。
他想看她眼里泛起水雾,就像那晚一样,软软倒进自己怀中,满足地哼唧着,而不是在别人怀里矫揉造作。
他伸出手,将人捞进怀里,低头吻上去,带了点掠夺意味。
充满了积压的醋意。
程央宁被他吻得呼吸一窒,用手抵住他坚硬的胸膛,微微用力,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推开一些。
她气息不稳,软唇泛着水光:“……不怕被人看见?”
她指的是,裴晏之。
谢衡眼睛猩红,盯着她:“是我勾引你的,要错也是我的错!”
话音一落,他再次低下头,堵住她的唇,缠绵深入。
手臂紧紧环住她的腰肢,按向自己,仿佛要通过这个吻,在她身上打下只属于他的烙印。
巷口偶尔传来细微人声,更像刺激了两人,亲得更加缠绵,带着隐秘的愉悦。
突然,一只手从后面伸来,猛地揪住谢衡的后衣领,用力向后一拽。
谢衡猝不及防,被拽得一个趔趄,刚转过头,一个拳头砸在脸上。
少年俊朗的脸上满是怒气,因扯到背上的伤而皱了皱眉,却丝毫不减嚣张气焰。
“谢衡,你个伪君子,你个卑鄙小人,谁准许你碰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