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空气仿佛凝滞。
那句“我好想你”,带着浓浓的鼻音,直接砸向裴晏之。
裴晏之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先是重重一沉,随即涌上悸动。
他下意识瞥了眼“沉睡”的谢衡,心中掠过复杂情绪。
这句话,是央宁对他说的,本该是独属于他二人的私密话语,此刻却被第三个人听了去。
即便那人睡着了,也让他觉得,像是被侵占了领地,隐隐有些不快与别扭。
谢兄早就知晓他对央宁心意的,若谢兄有点眼色,一开始就该寻个借口下车,将马车留给他们。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三人挤在车厢内,让他处处被动,连回应央宁的亲近都得顾及。
这般束手束脚,实在憋闷!
他丢弃礼数,将人拥入怀中。
低下头,灼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一字一句回应道:“孤也想你,很想你……”
程央宁从他怀中仰起脸,眼圈还红着,长睫上沾着细碎泪珠,湿漉漉的眸子盯着他,执拗追问:“有多想?”
两人距离极近,近到裴晏之能看清每一根被泪水濡湿的睫毛。
那双氤氲着水汽的眸子,如同浸在温水里的黑曜石,纯净又勾人。
裴晏之鬼使神差低下头,在带着湿意的眼睛上落下一吻。
唇瓣触及眼皮,他才惊醒。
他在做什么?!
此举实在唐突孟浪!
更何况,谢兄还在车上。他这般行径,简直是对央宁的极大不尊重。
程央宁被他亲得眨了眨眼,长睫扫过他的唇瓣,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
眸子恢复了几分清亮,软乎乎地要求道:“还要。”
裴晏之吸了一口气,压下再次吻下去的冲动。他伸出手,有些慌乱将人按在胸膛上。
方才已经是逾矩,不能再错下去了。
程央宁又抬起头,开始控诉:“殿下为何疏远我了?”
“孤没有!”
“那殿下为何不敢亲我了?是因为,有旁人在吗?”
裴晏之喉结滚动,被她问得哑口无言。
程央宁压低声音:“表兄睡得沉,不会被发现的。”
既然某人主动“睡着”,那不正是干坏事的好时机吗?
说罢,不等裴晏之反应,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裴晏之猛地睁大了眼睛,完全没料到她会如此大胆。
一击得手,程央宁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迅速将脸埋回他胸口,声音闷闷地,带着撒娇的意味:“殿下,这里坐着好挤,我能坐你怀里吗?”
裴晏之根本受不住她的撒娇,声音暗哑,试图找回理智:“央宁,我们去另一辆马车……”
“不要,”程央宁立刻拒绝,理由冠冕堂皇,“马车一停,会打扰表兄休息的,他赶了那么久的路,肯定累坏了,我们不要吵他。”
裴晏之张了张口,没有出声。
他发现,他可以拒绝任何人,却无法拒绝她。
他想靠近她,想得发疯!
裴晏之低叹一声,伸出手,环住她的腰肢,微一用力,便将人抱到怀里。
少女柔软的身子瞬间填满怀抱,馨香扑鼻。他将她圈在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程央宁依偎在他怀中,垂着眼睑,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刚才那番说辞,看似合理,实则经不起细细推敲,处处是纰漏。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真相如何,从来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听她说话的人,愿意相信什么。
对于裴晏之,她只需扮演一个为他着想的女子罢了,拿捏住他的愧疚,冲垮他本该有的理智与疑虑。
至于回京之后,那便是裴晏之需要去周旋的事情了。
以裴晏之对她的维护之心,在向陛下禀报时,定会主动将她话中难以自圆其说之处,巧妙加以修饰,甚至直接略过。
而陛下那边,最初听到的是裴晏之的说辞,又有实实在在的功劳摆在那里,还能有什么疑问。
说到底,她最大的底气,便是将赵莽抓住的事实。
有了这份天大的功劳在手,那些细枝末节的谎言,在辉煌的成就面前,显得无足轻重,甚至觉得合理。
这便是她要裴晏之来的目的。
她捞过裴晏之的手,放在掌心把玩起来。指尖划过他的指节、掌纹,动作轻柔,又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挑逗。
“殿下怀里真暖和。”
亲昵的小动作,惹得裴晏之心头一阵酥麻,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痒意。
他隐约觉得,今日的央宁似乎与往常有些不同,少了几分矜持,多了几分大胆的依赖和粘人。
让他心底涌出满足。
他低头,看着她的侧脸,心中柔软得一塌糊涂,仿佛怀里抱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露出柔软肚皮,正撒着娇的漂亮狸猫。
让他只想好好呵护宠溺。
程央宁的目光又落到他腰间突兀的香囊上。
那抹鲜艳的绯红,与他沉稳的玄色衣袍,显得格格不入。
她伸出指尖,勾了勾香囊下坠着的流苏穗子,语气带着点嫌弃的娇嗔:“这么丑的香囊,殿下怎么还戴着呀?”
裴晏之温声道:“是你送的,孤自然要好好收着。”
程央宁歪了歪头,作势解开香囊系带,“改日我再送殿下个更好的,这个旧了,不要了。”
她动作笨拙,指尖不经意勾缠住了他腰封的玉扣系带,只听细微“嗒”的一声。
束得整齐的腰封松开了些,玄色外袍的衣襟也随之微微散开,露出里面一截白色的里衣。
裴晏之一怔,下意识按住松开的腰封,同时也按住了她的手,强作镇定道:“无妨,你又不是故意的。”
程央宁抬起眼,眸光流转,带着一种天真的媚意,直直望进他慌乱的眼睛里,唇角勾着浅笑:“殿下怎么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他怔怔看着她,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某人袖中的拳头早已攥得发白。
他适时发出一声鼻音,缓缓睁开,打破车内凝滞的气氛:“……到了吗?”
裴晏之惊得回过神来。
他几乎是本能地,将怀中的少女往怀里护了护,不想让旁人看到她依偎在他怀中的模样。
哪怕是挚友也不行。
“谢兄醒了?正好,到了。”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送客意味:“谢兄连日奔波辛苦,不如先下车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