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珑阁”拍卖会。
五个字，如同五根冰冷的钢针，刺入我的识海。
我握着那枚沉甸甸的储物袋和冰凉的玉简，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三千灵铢，丹药符箓……墨老的手笔之大，远超我的想象。他要那“万年沉木芯”做什么？滋养神魂？修复某种损伤？还是……另有更深的图谋？
孙掌柜那张和善却深不见底的脸庞在眼前闪过。他的话看似客气，实则没有给我留下任何选择的余地。办好这件事，我和孩子们才能“真正安全”。威胁，包裹在蜜糖之中。
“带我去静室。”我的声音干涩，听不出情绪。
孙掌柜微微一笑，拍了拍手。方才那名伙计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口，恭敬地引路。
静室在百晓阁后院，一处被阵法隔绝的独立小院，陈设简单却一应俱全，灵气浓度远胜外界，显然是专门用来招待“贵客”的。
伙计退下后，我立刻激活了室内自带的防护禁制，又亲手布下几道简陋的警示符箓，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疲惫和剧痛如同潮水般涌上，几乎将我淹没。我瘫坐在蒲团上，剧烈喘息，冷汗浸透了衣袍。
必须先疗伤。
我打开储物袋，里面除了堆积如小山、灵光灿灿的三千下品灵铢，还有数个玉瓶和几沓符箓。玉瓶中皆是品质上乘的疗伤丹药，固本培元，修复经脉，远非我自己炼制的“杂烩汤”可比。符箓也多是中品防御和遁术符，价值不菲。
墨老为了让我完成任务，倒是舍得下本钱。
我吞下数颗丹药，精纯的药力化开，如同甘泉流入龟裂的土地，缓慢滋养着破碎的经脉和枯竭的丹田。剧痛稍减，但那股源自道基的虚弱和刺痛，并非短时间内能够痊愈。
我闭目凝神，全力运转《引气诀》和《癸水真诀》残篇，引导药力，修复己身。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海市的喧嚣被阵法隔绝，只剩下自己逐渐平稳的呼吸和真元缓慢流淌的微鸣。
三日后。
我睁开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随即迅速内敛。伤势恢复了六七成，至少行动无碍，真元也恢复了小半，勉强有了自保之力。但经脉的暗伤和透支的根基，仍需漫长时日调养。
是时候了。
我换上一身孙掌柜准备的、看似普通却用料讲究的青色法袍，再次施展粗浅的易容术，遮掩住过于苍白的脸色和眼底的厉色，将修为波动稳定在引气圆满境界。
拿起那个装着三千灵铢和符箓的储物袋，我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出。
伙计早已等候在外，无声地引着我穿过百晓阁内部通道，从一扇不起眼的侧门走出，融入了海市喧嚣的人流。
珍珑阁位于海市最核心的区域，是一座雕梁画栋、气势恢宏的七层宝楼。今日拍卖会举行，门前车水马龙，各路修士络绎不绝，气息混杂，强弱不一。筑基修士随处可见，甚至偶尔能感受到几股令人心悸的金丹威压。
我压低斗篷，混在人群中，交了一笔不菲的保证金，领到一个遮掩气息的黑色斗篷和一枚写着“癸字柒拾叁”的玉牌，被引到了三楼大厅一处偏僻的角落坐下。
大厅内灯火通明，却气氛凝重。数百名披着同样黑色斗篷的修士静坐其中，彼此警惕，沉默无声。只有拍卖台上一名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的老者，正用洪亮的声音介绍着一件件宝物。
法宝、丹药、功法、灵材……珍稀之物层出不穷，竞价声此起彼伏，价格高得令人咋舌。我静坐如山，对这一切漠不关心，心神全部系在那枚玉简所描述的压轴之物上。
等待漫长而煎熬。
终于，台上的老者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丝激动：“接下来，便是本次拍卖会最后一件拍品——万年沉木芯！”
全场瞬间寂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台上。
一名侍女捧着一个紫檀木盘走上台，盘中盛放着一截约一尺长、碗口粗细、通体黝黑、却隐隐有温润光华内敛的奇异木头。它一出现，整个大厅便弥漫开一股令人心神宁静的奇异清香，仿佛能洗涤神魂，安抚一切躁动。
“万年沉木芯，产于东海深渊万年沉船之底，受阴灵滋养，却又蕴含一丝纯阳生机，乃滋养神魂、稳固道基的无上珍品！尤其对神魂受损、心魔丛生者，有奇效！起拍价——一千五百灵铢！”
老者话音未落，竞价声便瞬间爆炸！
“一千六！”
“一千八！”
“两千！”
“两千三！”
价格如同脱缰野马，疯狂飙升！出手的多是二楼包厢内的贵宾，声音经过处理，冰冷而志在必得。
我心脏微微收紧。这价格……墨老给的三千灵铢，未必够！
“两千八百灵铢！”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某个包厢传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大厅内顿时安静了不少。这个价格，已经让许多人望而却步。
我深吸一口气，知道不能再等。举起玉牌，用伪装的沙哑声音开口：“三千灵铢。”
全场目光瞬间聚焦到我这个大厅角落的“癸字柒拾叁”身上！三千灵铢，对于一个大厅散座的修士来说，无疑是天文数字！
那个包厢沉默了片刻，再次响起：“三千一百灵铢。”
“三千二百灵铢。”我毫不迟疑，再次加价。这是墨老给的全部，也是我的极限。若对方再加，我只能放弃。
包厢内再次沉默，似乎在权衡。万年沉木芯虽好，但超过三千灵铢，性价比已然不高。
拍卖老者环视全场：“三千二百灵铢，第一次！”
“三千二百灵铢，第二次！”
“……”
就在我以为即将得手时，另一个方向，一个阴柔的声音突然响起：“三千三百灵铢。”
我心中一沉。
然而，还未等我有所反应，最先出价的那个苍老声音冷哼一声：“三千五百灵铢！”
直接压过了阴柔声音！
阴柔声音轻笑一声，不再加价。
拍卖老者立刻敲锤：“三千五百灵铢！成交！恭喜天字三号包厢的贵宾！”
不是我……
我僵在原地，手心渗出冷汗。任务……失败了？墨老会如何反应？那些孩子……
就在我心神震荡之际，那名拍卖老者却并未让人将沉木芯送往二楼包厢，反而对着全场微微一笑：“诸位稍安勿躁。方才所拍，乃是第一块沉木芯。本次拍卖会，共有两块万年沉木芯出售！”
什么？！
全场哗然！
只见又一名侍女捧着一个同样的木盘上台，上面的沉木芯大小品质与之前那块几乎一模一样！
“第二块万年沉木芯，起拍价同样一千五百灵铢！”
竞价再次疯狂展开！
我瞬间明白了！珍珑阁的狡猾手段！他们故意拆分拍卖，抬高价格！
但此刻，我已无灵铢可用！
价格很快又飙升至两千八百灵铢，势头渐缓。
就在此时，一名百晓阁的伙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身边，迅速递过一个小型储物袋，传音道：“掌柜吩咐，再加一千。”
我心中一震，来不及多想，立刻举牌：“三千灵铢！”
这一次，再无人与我竞争。
“三千灵铢！成交！恭喜癸字柒拾叁号道友！”
锤音落定。
我瘫坐在椅子上，后背已被冷汗湿透。
任务……完成了。以远超预期的代价。
一名侍女端着盛放沉木芯的木盘向我走来。那截黝黑温润的木头静静躺在盘中，散发着诱人的清香。
我伸出手，指尖即将触碰到那万年沉木芯的瞬间——
异变陡生！
怀中那枚一直沉寂的、布满裂纹的古玉，毫无征兆地、猛然灼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