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你这西域来的妖女！竟敢行巫蛊之术诅咒陛下，还与母国勾结，传递情报！人赃并获，你还有何话可说！」
林贵妃尖利的声音几乎要刺破承庆殿的穹顶，她涂着鲜红丹蔻的手指直直指着跪在殿中，看似瑟瑟发抖的阿依娜，脸上尽是得意与狠毒。
殿内气氛凝重如铁。数位被紧急传召而来的重臣，包括脸色阴沉的赵擎，以及几位宗室亲王，皆屏息垂首，不敢多看御座之上那面色冰寒的帝王。
阿依娜脚边，扔着一个被打开的布包，里面赫然是一个写着萧衍生辰八字、扎满银针的布偶，以及几封用楼兰文字书写的信函，上面还盖有楼兰王室的印记。
「陛下，」林贵妃转向萧衍，噗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臣妾掌管后宫，竟让此等魇胜之物与通敌信函流入，惊扰圣驾，实乃臣妾失职，请陛下责罚！但阿依娜公主其心可诛，竟敢谋害陛下，动摇国本，万万不可轻饶啊！」
她哭得情真意切，仿佛真是为国为民，忧心忡忡。
阿依娜低垂着头，乌黑的长发掩住了她的表情。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此刻并非害怕，而是极力压抑着内心的翻江倒海。
就在半个时辰前，林贵妃突然带着大批宫人闯入她所居的兰台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她床榻下的暗格里“搜”出了这些东西。
她根本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何时、如何被放入的。这一切明显是个精心策划的局，目的就是要将她置于死地。通敌、巫蛊，每一条都是足以凌迟的重罪！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求生本能催动着【跨国吃瓜系统】疯狂运作。
【系统！系统！快！这布偶和信是哪来的？！谁放的？！证据！我要证据！】
内心在疯狂呐喊，但表面上，她只是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用磕磕绊绊、带着浓重口音的官话，无助地看着萧衍：「陛下……没有……阿依娜……没有……坏……」
她这副模样，落在某些大臣眼中，更坐实了其愚钝弱小、不堪大任的印象，但也有人生出几分疑虑——如此一个连话都说不利索的异邦公主，真有胆量和能力做下这等泼天大罪？
赵擎适时出列，沉声道：「陛下，证据确凿，巫蛊之物与通敌信函皆在此。楼兰虽小，其心叵测，送此女前来和亲，恐本就包藏祸心。为江山社稷计，当立即将此妖女收押，严加审讯，并即刻发兵楼兰，以儆效尤！」
他一番话，直接将罪责定死，并再次扯出发兵楼兰之事，杀机四溢。
萧衍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椅扶手，发出沉闷的嗒嗒声。他俊美无俦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眸，锐利地扫过殿下众人，最后落在阿依娜身上。
没有人知道，此刻他的耳边，正响着只有他能听见的、属于阿依娜那带着急切哭腔的心声，以及另一个冰冷而诡异的「系统」提示音。
【宿主宿主！紧急瓜！布偶是林贵妃身边大宫女翠容昨晚趁你赴宴时，买通你宫里负责洒扫的小太监小栗子偷偷放的！小栗子右手手背有一道新抓痕，是昨晚被兰台宫后院那只野猫挠的！他藏赃物时太紧张，还不小心碰翻了妆奁，蹭了一点螺黛在左手袖口内侧！】
【还有那信！信是假的！是赵擎找人模仿楼兰文书写的，印章是伪造的！真的楼兰王室印章边缘有一处极细微的缺口，是去年楼兰王不慎摔落所致，秘而不宣，伪造者不知情！真的通信渠道是通过每隔半月来送西域香料的那个商队首领穆沙，信件用特殊药水写在香料包装皮内部！上次通信内容是问你过得好不好，还给你带了奶疙瘩！】
阿依娜的心声又急又快，夹杂着恐惧和愤怒：【奶疙瘩！我的奶疙瘩！他们居然用这个陷害我！还有小栗子！我平时对他那么好！系统，还有没有更直接的证据？光这个不够啊！赵擎老贼和林毒妇肯定不会认！】
萧衍敲击扶手的动作微微一顿。奶疙瘩……她这个时候居然还在惦记奶疙瘩？
但他迅速捕捉到了所有关键信息：小栗子、抓痕、螺黛、印章缺口、香料商穆沙。
他心中已然有数，滔天怒意被死死压在冰冷的表象之下。好，真好。他的好贵妃，他的好臣子，竟联手布下如此死局，不仅要杀阿依娜，还要再次逼他出兵楼兰！
「陛下！」见萧衍沉默不语，林贵妃再次哭诉，「此等大罪，若不严惩，恐难以服众啊！」
阿依娜也仿佛被逼到绝境，忽然抬起头，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切地、胡乱地比划着，用生硬的官话混杂着几句西域语：「猫……猫……坏猫……抓……小栗子……手……痛……妆……盒子……倒了……灰灰……袖子……」
她的话颠三倒四，听得众人云里雾里。
赵擎冷笑：「公主这是在胡言乱语什么？莫非还想装疯卖傻，蒙混过关？」
但萧衍却眸色一深。他听懂了！她在用这种看似混乱的方式，复述系统提供的线索！
他猛地抬手，止住了赵擎的话头，声音冷冽如冰：「高德胜。」
「奴才在。」御前总管太监立刻躬身。
「去，传朕旨意，将兰台宫洒扫太监小栗子，即刻带来！再带人去查兰台宫后院，是否有野猫。另，宣内务府掌印太监，携所有螺黛库存前来比对！」
萧衍的命令一道接一道，快得让人反应不及。
林贵妃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看向赵擎。赵擎眉头紧锁，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他不信，皇帝真能从那胡言乱语里查出什么！
很快，小栗子被带了上来，吓得魂不附体。高德胜亲自上前，拉起他的袖子——左手袖口内侧，果然有一抹不甚明显的青灰色！再抬起他的右手，手背上几道新鲜的抓痕赫然在目！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小栗子瘫软在地，磕头如捣蒜，「是……是翠容姐姐给了奴才五十两银子，让奴才……让奴才把那个布包塞进公主床下的……奴才什么都不知道啊！」
「翠容！」萧衍目光如刀，射向林贵妃身后。
那名叫翠容的宫女顿时面无人色，腿一软就跪下了。
「还有那些信，」萧衍拿起一封所谓的「密信」，目光扫向赵擎，「赵爱卿，你兵部负责边防谍报，对各国印信想必熟悉。你来看看，这楼兰王印，可有问题？」
赵擎心中一凛，硬着头皮上前接过，仔细查看，额角微微见汗：「回陛下，印信……印信看似无误。」
「看似？」萧衍声音更冷，「朕却听闻，楼兰王印去年曾不慎跌落，边缘磕出一处细微缺口，爱卿竟不知？」
赵擎瞳孔骤缩：「臣……臣……」
「高德胜，传旨，即刻扣押西域香料商队首领穆沙，仔细检查所有香料包裹皮！再派人快马加鞭，前往楼兰，核实印信真伪！至于这些……」萧衍将那些「密信」狠狠摔在地上，「伪造国书，构陷公主，其罪当诛！」
局势瞬间逆转！
林贵妃彻底慌了神，尖声道：「陛下！陛下明鉴！这定是这妖女使的妖法！她定是早就算计好了，陷害臣妾！那小栗子定然也是被她收买了！」
「贵妃娘娘！」一直沉默的阿依娜忽然抬起头，泪水涟涟，却带着一种异常的清晰度，一字一句，艰难地说道：「你……为什么……害我？因为……赵大人吗？」
「哗——」
殿中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声！所有大臣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林贵妃和赵擎！
赵擎脸色剧变，厉喝：「妖女！休得胡言乱语，攀咬朝臣！」
林贵妃更是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声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本宫与赵大人清清白白！」
阿依娜仿佛被吓到，缩了缩脖子，又变回那懵懂可怜的样子，小声啜泣：「我……我听到……梦里……系统说……你们……晚上……花园……私会……」
她巧妙地将系统信息包装成「梦话」，但透露出的信息却石破天惊！
「放肆！」萧衍猛地一拍龙椅，怒极而笑，「好！好一个清清白白！好一个国之柱石！高德胜！给朕彻查！查这几日后宫值守禁军，查清凉台附近宫人！朕倒要看看，这后宫之中，究竟还藏着多少魑魅魍魉！」
赵擎噗通一声跪下：「陛下！此乃公主离间之计！万不可信啊！」
但此刻，他的辩解显得如此苍白无力。萧衍那冰冷的、洞悉一切的目光，让他如坠冰窟。
「离间？」萧衍缓缓起身，一步步走下御阶，来到林贵妃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贵妃，朕最后问你一次，这些东西，究竟从何而来？」
林贵妃在他强大的威压和即将败露的恐惧下，心理防线彻底崩溃，瘫倒在地，涕泪横流：「陛下……臣妾错了……是……是赵大人！是赵擎他逼臣妾这么做的！他说只要除掉阿依娜，逼陛下出兵，他就能掌握更大兵权，日后……日后必保臣妾和臣妾家族荣华富贵！私会……私会也是他胁迫臣妾的！陛下饶命啊！」
「毒妇！你血口喷人！」赵擎目眦欲裂，恨不得扑上去撕了林贵妃。
但一切都已经晚了。
萧衍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已是一片决绝的杀意。
「传朕旨意。」
他的声音回荡在死寂的大殿中，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
「贵妃林氏，品行不端，勾结朝臣，构陷公主，行巫蛊厌胜之术，罪无可赦，褫夺封号，废为庶人，赐白绫。」
「兵部尚书赵擎，外结敌国，内乱宫闱，欺君罔上，图谋不轨，即刻剥夺所有官职爵位，押入天牢，候审待斩！其党羽，由三司会审，一并论罪！」
「宫女翠容，助纣为虐，杖毙。太监小栗子，背主求荣，杖毙。」
「兰台宫阿依娜公主，蒙冤受屈，赐东珠十斛，锦缎百匹，以示抚慰。」
旨意一下，如同雷霆万钧，瞬间定下了所有人的结局。
「陛下——！」赵擎被如狼似虎的侍卫拖了下去，口中仍在嘶吼。
林庶人（原贵妃）则像一滩烂泥般软倒在地，目光呆滞，再无生气。
阿依娜看着这惊天逆转，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下，浑身虚脱般险些瘫软，却被及时上前的高德胜虚扶住。
「公主，没事了，陛下为您做主了。」高德胜低声道，语气里带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恭敬。
阿依娜抬眼，望向那个重新坐回龙椅，如同天神般掌控一切的男人。萧衍也正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复杂的情愫翻涌，有关切，有探究，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
她迅速低下头，心脏却砰砰直跳。
【他信我了……他真的信我了……还这么快就查清楚了……他好像……真的能听懂我的话？】
萧衍听着她带着哭腔和依赖的心声，嘴角几不可查地微微上扬了一个极小的弧度。
退朝后，萧衍单独留下了阿依娜。
空旷的大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夕阳透过窗棂，洒下金色的光晖。
「今日，吓到了？」萧衍的声音不似方才冰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
阿依娜点点头，又摇摇头，小声道：「怕……但陛下……厉害……」
萧衍走近她，抬起手，似乎想碰碰她的脸颊，但最终只是拂过她散落的一缕发丝。
「以后，没人再敢轻易害你。」他低声道，「今日之事，你……很好。」
阿依娜仰头看着他，大眼睛里还含着水光，却亮晶晶的：「奶疙瘩……穆沙……好人……」
萧衍失笑，终于忍不住，轻轻捏了捏她的脸：「嗯，朕知道。你的奶疙瘩，会原封不动地给你送来。」
【哇！他真好！他居然还记得我的奶疙瘩！】阿依娜的心声瞬间雀跃起来。
萧衍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这场滔天风波，终于以林贵妃毙命、赵擎下狱的结局，暂告一段落。而阿依娜知道，经过此事，她在这深宫之中的处境，将截然不同。她和那位能听见她「吃瓜」心声的皇帝之间，似乎也生出了一种微妙而坚固的联结。
暗潮虽暂平，但更大的风暴，或许正在那看似平静的湖面下，悄然酝酿。尤其是那位，始终隐在幕后，今日未曾显露半分痕迹的皇叔——萧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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