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寒凌夜脸上，那抹转瞬即逝的冷笑，快得像海底隧道里一闪而过的鱼影。
苏婉糖什么都没看到。
她还仰着小脸，沉浸在幽蓝色的光影和巨大的鱼群带来的震撼里。
“寒凌夜，你刚刚在笑什么呀？”她好奇地问，以为他也被这些可爱的海洋生物逗乐了。
寒凌夜收起手机，屏幕瞬间暗了下去，那股子阴沉的气息也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低下头，目光重新变得柔软，落在她亮晶晶的眼睛里。
“没什么，”他揉了揉她的头发。
“哦，”苏婉糖没再多问。
寒凌夜看着她毫无防备的笑脸，心里那点因为猎物上钩而泛起的杀伐之气，被冲刷得干干净净。
他现在只想把她带回家，藏起来。
“你看，那边有海豚表演。”他指了指不远处亮着灯的表演场馆。
“要去看！”苏婉糖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拉着他的手就往那边跑。
看着她在前面一蹦一跳的背影，寒凌夜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再次拿出手机，快速回了一条信息。
【让他等着。】
发完，收起手机，快走几步跟上苏婉糖，牵住了她的小手。
……
回别墅的车上，苏婉糖玩累了。
她像只耗尽了电量的小猫，脑袋一点一点的，最后迷迷糊糊地靠在了寒凌夜的肩膀上。
车内很安静，只有平稳的呼吸声。
寒凌夜一动不动，任由她靠着。
直到确认她已经睡熟，他脸上温柔的神情才慢慢褪去，换上了一贯的冷漠。
他拿起另一部始终静音的手机，拨通了曹兴杰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爷。”曹兴杰的声音压得很低，显然知道这个时间点他身边有人。
“情况。”寒凌夜言简意赅，目光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上。
“鱼咬钩了，”曹兴杰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
“盛远集团的老总，王德发，已经通过三四层关系，拼了命地想约您见面。我按您的吩咐，都给拒了，只说您最近没空。”
“嗯。”
“还有那个孙宇，他更急，动用了以前孙家的所有人脉打探‘东部海洋项目’的真实性，甚至想通过沈少那边搭线，被沈少骂回去了。”
寒凌夜嘴角扯了扯，似乎能想到沈熙然跳脚的样子。
“继续晾着他们，”寒凌夜淡淡地吩咐。
“明天，让风声传得再猛一点。就说驰云集团已经内部通过了第一期三百亿的预算，下周就要开始招标合作方。”
曹兴杰在那头吸了口气：“爷，这火是不是烧得太旺了？万一他们察觉到不对劲……”
“不会，”寒凌夜打断他，“一群即将溺死的人，看到一根稻草都会拼命去抓，何况我扔给他们的是一艘看起来金碧辉煌的巨轮。”
“越是得不到的，他们就越会觉得珍贵。你去办就行。”
“是。”曹兴杰立刻应下，“那……苏启强那边呢？”
听到这个名字，寒凌夜的眼神又冷了几分。
“他怎么样了？”
“还在公司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拉拢人，可惜没什么用，他想找盛远集团抵押专利借钱，但王德发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在咱们这个新项目上，对他爱答不理的。”
曹兴杰的声音里满是幸灾乐祸。
“让他闹，”寒凌夜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让他把所有藏在暗处的老鼠都引出来，我好一锅端了。”
“明白。我会盯紧了，绝不让任何消息传到您这边，惊扰到苏小姐。”
“嗯。”
挂了电话，车厢内又恢复了寂静。
寒凌夜垂眸，看着靠在自己肩上睡得香甜的女孩。
她的小嘴还微微嘟着，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安静地覆盖在眼睑上。
他伸出手，用指腹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滑腻温热的触感传来。
回到天润誉府，寒凌夜直接抱着熟睡的苏婉糖下了车。
客厅里，刘姨正端着一杯温水等着。
“先生，苏小姐回来了。”
“嘘。”寒凌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心翼翼地抱着怀里的人往楼上走。
刘姨会意地闭上嘴，脸上是了然的笑意。
他将苏婉糖轻轻放在柔软的大床上，为她脱掉鞋子，盖好被子。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床头灯，光线柔和。
他坐在床边，就这么静静地看了她很久，直到她无意识地在梦里翻了个身，往他这边蹭了蹭，才站起身，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晚安吻。
走出卧室，轻轻带上门，寒凌夜脸上的柔情瞬间消失。
他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径直走向了书房。
“啪嗒。”
书房的门被关上，将所有的温暖都隔绝在外。
寒凌夜打开电脑，屏幕的冷光照亮了他毫无表情的脸。
曹兴杰刚刚发来的文件已经躺在了邮箱里——
那份足以让无数人为之疯狂的《东部沿海海洋文旅项目》企划案。
他一目十行地翻阅着，每一个数据，每一个图表，每一个字眼，都不放过。
忽然，他的鼠标停在了第十七页。
那上面写着：项目二期建成后，预计年收益增长率为15%。
他拿起桌上的加密电话，再次拨给了曹兴杰。
“爷？还有什么吩咐？”
“企划案，第十七页，第三段。”寒凌夜的声音在空旷的书房里显得格外冰冷。
电话那头的曹兴杰愣了一下，赶紧打开文件：“您是说……收益增长率？”
“改成25%。”
“25%？！”曹兴杰的声音都变了调，“爷，这个数字太夸张了，有点脑子的人都会看出这是假的！这不符合市场规律！”
“他们没有脑子，只有贪婪。”寒凌夜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15%会让他们犹豫，会让他们权衡利弊，但25%，足以让他们失去理智，砸锅卖铁也要挤进来。”
“我要的，就是让他们失去理智。”
曹兴杰沉默了。
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升起，直冲天灵盖。
爷这是在诛心。
“我……我明白了，我马上改。”
挂了电话，寒凌夜调出了另一个监控画面。
画面里，是苏家老宅的书房。他的“好岳父”苏启强正焦躁地来回踱步，时不时拿起手机看看，又烦躁地扔下，头发乱得像个鸡窝。
而在另一个分屏上，一个年轻人正坐在咖啡馆里，对着电话那头的人点头哈腰，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
那个人，正是孙宇。
他正在向盛远集团的人打听项目的消息。
所有的人，都在按照他写好的剧本，一步步走向深渊。
寒凌夜关掉监控，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A市璀璨的夜景，万家灯火，如同星海。
但在他眼里，这片繁华不过是他随时可以搅弄风云的棋盘。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了相册。
里面只有一张照片，是今天在海洋馆里，苏婉糖趴在巨大的水族箱前，回头冲他笑的样子。
她的眼睛里，映着斑斓的鱼群和幽蓝的光，比窗外所有的灯火加起来，还要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