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凌夜侧躺在苏婉糖身边，借着从门缝透进来的微光，安静地看着她。
女孩睡得很沉，呼吸均匀，白皙的小脸上还带着一丝满足的憨态。
午餐的香甜似乎还萦绕在她的梦里，让她偶尔会砸吧一下小嘴。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地、虚虚地描摹着她的脸部轮廓，从额头到鼻尖，再到微微嘟起的嘴唇。
孙宇。
苏启强。
盛远集团。
这些名字沉甸甸地压在他的思绪里，他布下的网已经张开，但他忽然觉得，仅仅等着猎物自投罗网，太慢了。
也太仁慈了。
万一，中间出了什么差错，惊扰到他怀里的人怎么办？
这个念头一起，就再也压不下去。
他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手指从苏婉糖的手心里抽出来，又替她掖了掖被角，才悄无声息地起身，走回了外面的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已经华灯初上。
寒凌夜没有开灯，只是任由自己隐没在昏暗里。他拿起手机，拨通了曹兴杰的号码。
“爷？”曹兴杰的声音带着一丝意外。
“计划改一下。”寒凌夜的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冷。
“您说。”
“放出消息，就说驰云集团看中了东部沿海的一块地，准备和政方合作开发一个大型的海洋文旅项目，初步投资三百亿。”
电话那头的曹兴杰愣住了。
东部沿海？海洋文旅？这项目听都没听过！驰云集团近期的战略重心明明是在高新科技和生物医药上。
“爷，这……这是个假消息？”曹兴杰试探着问。
“不，”寒凌夜走到办公桌后坐下，身体陷入柔软的皮椅中。
“项目是真的，企划案你连夜带人做出来，要做得天衣无缝，明天一早，我要看到它出现在我的办公桌上。”
“然后，把这个项目的风声，不小心透露给盛远集团和孙宇。”
曹兴杰倒吸一口凉气，瞬间明白了。
这已经不是钓鱼了，这是直接扔下去一个藏着巨型铁钩的黄金宝箱！
西部城区的地块项目，盛远集团已经投入巨大，现在是骑虎难下。
如果这时候，市场上出现一个利润更惊人、前景更广阔的“海洋文旅项目”，而且还是由驰云集团这种巨无霸牵头……
以盛远集团和孙宇那种急功近利的性格，他们绝对会动心！
他们会想，能不能想办法从驰云嘴里分一杯羹，哪怕只是喝口汤。
“爷，您的意思是，让他们把投在西区地块的资金抽出来，转向这个新项目？”
“我要让他们不仅抽出来，还要他们砸锅卖铁，把所有能动用的关系和资金，全都压在这个虚无缥缈的合作机会上。”
寒凌夜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曹兴杰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太狠了。
这等于是在告诉全世界，我要在这里挖个坑，然后眼睁睁看着你们排着队往里跳。
偏偏那个坑上还铺满了鲜花和黄金，让人拒绝不了。
“我明白了，爷，我马上去办。”
“做得漂亮点。”
挂了电话，寒凌夜将手机扔在桌上，整个人向后靠去，闭上了眼睛。
脑海里那些烦人的名字总算暂时消停了。
不知过了多久，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
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探了出来，苏婉糖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看着昏暗办公室里那个模糊的轮廓。
“寒凌夜？”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鼻音，软软糯糯的。
寒凌夜立刻睁开眼，起身打开了办公室的灯。
柔和的灯光亮起，他几步走到她面前，蹲下身。
“睡醒了？”
“嗯。”苏婉糖点点头，伸出两只手，“要抱。”
寒凌夜轻笑一声，将她打横抱起，走回沙发上坐下。
苏婉糖像只没骨头的猫，熟练地窝进他怀里，脑袋在他胸口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我睡了多久呀？”
“两个小时。”寒凌夜亲了亲她的额头，“还困不困？”
“不困了。”苏婉糖摇摇头，然后撅起嘴，“可是好无聊哦。”
在办公室里，不能看电视，不能逗猫逗狗，只有一个平板可以玩。她已经玩腻了。
“那……我们出去玩？”寒凌夜提议。
苏婉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去哪里？”
“一个好地方。”
半小时后，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停在了市中心最大的“海洋之梦”水族馆门口。
巨大的水族馆里，灯光调成了幽蓝的色调。
四周安静极了，只有循环系统发出的轻微水流声。
苏婉糖像个发现了新大陆的孩子，拉着寒凌夜的手，在巨大的水族箱前跑来跑去。
“哇！你看那个鱼，好大！”
“这个是水母吗？会发光诶！”
“寒凌夜你快看！是尼莫！”
她的小脸几乎要贴在玻璃上，眼睛里闪烁着比星光还要璀璨的光。
寒凌夜没有看那些五颜六色的海洋生物，他的目光，始终都在她一个人身上。
他喜欢看她这样鲜活的样子，无忧无虑，天真烂漫，为了守护这份天真，他做什么都值得。
两人走进了最着名的海底隧道。
头顶和两侧都是巨大的弧形玻璃，成群的沙丁鱼如同流动的银色风暴，从他们头顶呼啸而过。
几米长的护士鲨懒洋洋地摆着尾巴，巨大的魔鬼鱼则像一架优雅的滑翔机，无声地掠过。
幽蓝的光影落在苏婉糖的脸上，让她看起来像个不小心闯入人类世界的海洋精灵。
“它们看起来好自由啊，”她仰着头，喃喃自语。
自由……
寒凌夜抱着她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了几分。
他正在为她建造一座全世界最华丽、最安全的城堡，将她和外面所有的风雨肮脏都隔绝开。
可城堡，也是牢笼。
她会喜欢吗？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她会的。只要有他陪着，她一定会喜欢。
“喜欢这里吗？”他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问。
“喜欢！超级喜欢！”苏婉糖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我们以后可以经常来吗？”
寒凌夜看着她满是期待的眼神，笑了。
“不用经常来。”
苏婉糖的表情一下子垮了下去，有些失落。
“如果你喜欢，”寒凌夜捏了捏她的脸颊，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等我们搬到海边的新家，我让人把这个海底隧道给你搬过去。”
苏婉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以为他在开玩笑。
“才不要，那这些鱼多可怜啊。”她踮起脚，学着他的样子，也捏了捏他的脸，“你今天好会说笑话。”
寒凌夜没有解释。
他从不开玩笑，刚要说些什么，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
看到手机里的消息，寒凌夜嘴角微微扬起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