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粥粥的病情发展,快得令人心惊。从最初的几声轻微咳嗽和清涕,到高烧来袭,几乎只隔了几个小时。她的免疫系统在经历创伤后本就脆弱不堪,面对来势汹汹的流感病毒,几乎毫无招架之力。
病毒在她体内长驱直入,迅速点燃了燎原之火。
傍晚时分,她的脸颊开始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呼吸也变得急促而浅表。周深用手背试探她额头的温度时,那滚烫的触感让他心头猛地一沉。电子体温计发出的“嘀”声后,屏幕上显示的数字让在场所有人的心都揪紧了——39.5摄氏度。
这还只是开始。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她的体温像失控的野马,一路飙升。40.1度,40.5度……最终,体温计的数字定格在41.2度的危险高位。她的嘴唇因高热而干燥起皮,原本清澈的眼睛此刻蒙上了一层水汽,眼神涣散,失去了焦点。
“必须立即采取紧急降温措施!持续高热会加重脑部负担,对她非常不利!”主治医生的声音严肃而急促。
病房里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护士们迅速行动起来,推来了冰袋和降温毯。冰冷的生理盐水通过静脉滴注进入何粥粥的血管,冰袋被小心翼翼地放置在她的额头、颈部和腋窝等大动脉经过处。一层特制的降温毯覆盖在她身上,散发出冰冷的寒意。
物理降温的过程对病人而言并不舒适。意识模糊的何粥粥开始不安地扭动身体,嘴里发出断断续续、带着哭腔的呻吟。她似乎想摆脱那些冰冷的束缚,手脚无力地挣扎着。
“粥粥,乖,我们在帮你退烧,一会儿就不难受了。”周深俯下身,双手轻轻按住她胡乱挥舞的手臂,声音低沉而沙哑,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恐慌。他看着她因高热而痛苦蹙起的眉头,那张小脸因为发烧而通红,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却又在冰袋的作用下变得冰凉。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折磨,让她的表情充满了难以言说的痛苦。
周深的心如同被放在火上炙烤,又仿佛坠入冰窖。心急如焚,却无能为力。他只能一遍遍地用温水浸湿的毛巾,轻柔地擦拭她滚烫的脖颈和手心,试图给她带去一丝微不足道的慰藉。他不停地和她说话,哪怕知道她可能听不清:
“粥粥,坚持住,哥哥在这里陪着你。”
“很快就好了,退了烧就不难受了。”
“还记得你画的那幅画吗?等你好起来,我们再一起画。”
他的声音成了混乱与痛苦中唯一稳定的锚点。或许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何粥粥的挣扎渐渐微弱下来,但呻吟声依旧断断续续,每一次咳嗽都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时间在焦灼中缓慢流逝。每隔十五分钟,护士就会来测量一次体温。41度,40.8度,40.5度……数字在艰难地、缓慢地下降,每一次微小的回落,都让周深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一丝。
后半夜,在药物和物理降温的双重作用下,何粥粥的体温终于降到了39度以下。虽然依旧在发烧,但已经脱离了最危险的区间。她不再剧烈挣扎,陷入了极度疲惫的昏睡中,只是呼吸依旧沉重,眉头依然微微蹙着,仿佛在睡梦中依然承受着病痛残余的折磨。
周深瘫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精疲力尽。他望着何粥粥沉睡中依旧不安的睡颜,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后怕席卷了他。他意识到,无论他如何小心翼翼,如何竭尽全力,在疾病面前,他守护的这份脆弱平静,依然可能被轻易击碎。
窗外的天色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病房内,与病魔的抗争,才刚刚度过第一个危险的夜晚。周深知道,退烧只是第一步,后续的恢复对于何粥粥来说,将是另一场艰巨的挑战。他轻轻握住她依旧有些发烫的手,在心中默默发誓,无论前路如何,他绝不会松开这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