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波叔!救命啊!依蛋从屋顶摔下来了!”
林敬波赶紧上前查看。那孩子约莫七八岁,左腿以一个奇怪的角度弯曲着,显然是骨折了。更严重的是,他头上还在冒血,人已经昏迷不醒。
“快,抬到里间去!”林敬波指挥着,又对林凛说,“依凛央,去拿金疮药和绷带!”
林凛飞快地跑去拿药。等她回来时,林敬波已经剪开了孩子的裤子,正在检查伤腿。
“胫腓骨骨折,”林敬波眉头紧锁,“得先正骨。依凛央,你来帮我。”
林凛一愣:“我?”
“对,你手小,力道好控制。”林敬波不容置疑,“握住这里,对,轻轻往外拉……”
林凛照做。她的手确实小,正好能握住孩子的脚踝。她按照林敬波的指示,轻轻牵引,林敬波则用手法复位。只听“咔”的一声轻响,断骨对上了。
“好了,”林敬波松了口气,“现在固定。依凛央,去拿夹板和绷带。”
林凛又跑了一趟。等她拿来东西,林敬波已经给孩子止了血,正在清洗伤口。祖孙俩配合默契,一个固定夹板,一个缠绕绷带,不一会儿就把伤腿包扎好了。
“头上这伤……”林敬波检查着孩子的头部,“得缝针。依凛央,去把我那套银针拿来,再煮锅开水。”
银针是现成的,开水也好办。等一切准备就绪,爷爷却犹豫了——他手有些抖,不敢下针。
“依公?”林凛小声唤道。
“老了,”林敬波苦笑,“眼睛花了,手也抖了。这要是一针扎偏……”
“我来吧...”林凛忽然说。
“你?”林敬波愣了。
“我手稳。”林凛伸出小手,那手确实很稳,一点不抖。
林敬波盯着她看了几秒,一咬牙:“行,你试试。我在边上看着。”
林凛深吸一口气,拿起银针。她上几辈子都有学中医,针灸是常事,可给真人缝针……还是头一回。但这时候顾不了那么多了,孩子的血还在流呢!
她定了定神,下针。针尖穿透皮肤,穿过皮下组织,再从另一侧穿出。她的手很稳,针脚很匀,一针,两针,三针……等缝完最后一针,孩子的血也止住了。
周围一片寂静。那几个抬担架来的村民,都看傻了。一个四岁娃娃,居然会缝针?
“好了,”林凛剪断线头,长出一口气,“伤口不深,应该不会留疤。依公,您看行吗?”
林敬波没说话,只是伸手摸了摸那缝线。针脚细密均匀,比他自己缝的还好。他抬起头,看着林凛,眼圈忽然红了。
“好,好……”他连说两个好字,声音有些哽咽,“咱们林家……后继有人了。”
孩子很快醒了,虽然还疼得龇牙咧嘴,但精神头还不错。他爹娘赶来,千恩万谢,硬是塞了一篮子鸡蛋给林敬波。林敬波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等人都走了,祠堂里重归安静。林敬波坐在太师椅上,看着那篮子鸡蛋,久久不语。
“依公?”林凛小心地叫了一声。
“依凛啊...”林敬波缓缓开口,“你知道咱们林家,为什么能在村里站住脚吗?”
林凛摇头。
“不是靠医术高明,”林敬波说,“是靠这份心。谁家有难,咱们伸手;谁家有病,咱们救治。这份人情,比什么金银财宝都贵重。”
他指着那篮子鸡蛋:“你看,这就是人心。你救了人家孩子,人家记你的好。将来咱们家有难,人家也会伸手。这一来一往,就是乡里乡亲。”
林凛点头。她懂这个道理。上几辈子她行医,也常收到患者的感谢,有时是一篮水果,有时是一面锦旗。那些东西不值什么钱,但那份心意,千金不换。
“好了,今天你也累了,”林敬波站起身,“回去歇着吧。明天……明天依公教你认穴位。”
林凛应了声,收拾东西回家。走到院子里,看见奶奶正在葡萄架下择菜,妈妈在灶间烧火,妹妹林漺摇摇晃晃地追小鸡。夕阳西下,炊烟袅袅,一切都那么安宁祥和。
她再次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有家人,有乡亲,有可以学的东西,有能帮的人。虽然累,虽然苦,但心里踏实。
晚上吃饭时,林敬波把那篮子鸡蛋煮了,每人分了一个。林凛剥开蛋壳,咬了一口,真香。
“依凛央今天表现不错,”林敬波在饭桌上说,“救了个孩子,还缝了针。咱们林家,就该有这样的担当。”
郑美娇和曹浮光都笑着点头。妹妹林漺还不懂事,只是咿咿呀呀地要抢林凛的鸡蛋。
吃过饭,林凛照例去洗漱。冰凉的水泼在脸上,洗去一天的疲惫。她看着水盆里的倒影,那个四岁的小娃娃,眼神越来越坚定了。
她知道,她要学的还很多,要走的路还很长。但她不怕,因为她有家人,有乡亲,有整个林家做后盾。
夜深了,她躺在床上,很快进入梦乡。梦里,她又回到那个洞穴,七个祖宗围着她,碗碗在头顶叮当作响。
“今天救人了?”林婉娘问。
林凛点头。
“好,”宋代奶奶笑,“医者仁心,这是根本。”
“记住,”明代姑奶奶正色道,“你现在学的每一样本事,将来都能救人。”
林凛在梦里用力点头。她会的,她一定会的。
窗外的月光温柔地照进来,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清晨的鸡叫第三遍时,林凛已经醒了。她躺在被窝里,听着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这是入秋以来的第一场雨,带着凉意,也带着泥土的清新。
“凛凛,起床了。”妈妈曹浮光轻轻推门进来,手里端着碗热腾腾的什么东西,“今天下雨,不去祠堂了。来,先把这碗姜汤喝了,驱驱寒。”
林凛爬起来,接过碗。姜汤熬得浓,还加了红糖,一口下去,从喉咙暖到胃里。她小口小口喝着,听见院子里传来爷爷和奶奶的说话声。
“这场雨下得好啊,”林敬波的声音透过雨幕传来,“地里的菜正渴着呢。”
“好什么好,”郑美娇抱怨道,“我晒的被子还没收呢!”
林凛喝完姜汤,穿好衣服走到门口。雨不算大,但很密,像一层薄纱罩在院子里。林敬波披着蓑衣在整理药圃,郑美娇在屋檐下收衣服,曹浮光在灶间忙碌——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却又因为这场雨,多了几分宁静。
“凛凛,来。”林敬波招手叫她。
林凛小跑过去。林敬波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里头是几根长短不一的银针。
“今天学针灸,”林敬波说,“下雨天,正好静下心来。”
祖孙俩就在屋檐下摆开阵势。林敬波先教她认穴位,从头顶的百会穴,到脚底的涌泉穴,一个一个指给她看,让她在自己身上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