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破围之战
晨光未能驱散济南上空的阴霾，反而将城外那片黑压压的清军阵营照得更加清晰，如同蔓延至天际的死亡潮汐。战鼓声不再是催促，而是丧钟的前奏，一声声敲打在每一个守军的心头。而在那潮汐的最前沿，一道身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是一名身着明黄色袈裟的喇嘛，身形并不高大，甚至有些枯瘦。他未骑马，亦未持任何兵器，只是赤着双脚，一步步踏在冰冷而泥泞的土地上，向着济南城墙走来。他的步伐看似缓慢，实则每一步踏出，身形便向前飘移数丈，缩地成寸，宛若神行。他所过之处，狂暴的清军铁骑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分开的潮水，敬畏地为他让开一条通路。
更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神。隔着遥远的距离，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投向城头，精准地锁定了秦渊。那目光中没有任何杀意，也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如同俯瞰蝼蚁般的、绝对的漠然与冰冷。然而，就在这漠然之下，秦渊感受到了一股实质般的、煌煌如天威的精神压力，如同整个天空都塌陷下来，压在他的肩头，挤压着他的灵魂！
清军国师！八思巴一脉的真正传人，格鲁派顶尖高手——桑杰嘉措！
秦渊体内新成的覆云剑道内力自发运转，左眼死海微澜，右眼寒渊凝霜，强行抵住了这股精神威压。但他能感觉到，周身骨骼都在发出细微的咯吱声，体内那因强行提升而尚显虚浮的内力，在这压力下剧烈震荡。
“好强的精神修为……”秦渊心中凛然。此人的实力，远超之前任何对手，甚至比那诡异莫测的“影”更加可怕！这是一种堂皇正大、却冰冷无情的“道”，已然触及天地规则的门槛。
“弓弩手！瞄准那个喇嘛！”有将领厉声下令。
霎时间，城头箭如飞蝗，密集的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射向那缓步而来的桑杰嘉措。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所有箭矢在射至他身周三丈范围时，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无质、却又坚韧无比的墙壁，去势骤减，随即如同失去所有力量般，纷纷坠地！连他的一片衣角都未能触及！
桑杰嘉措甚至没有抬眼去看那些箭矢，他的目光始终锁定秦渊，嘴角似乎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带着怜悯的弧度。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张开，对着济南城那饱经战火、已然残破不堪的城门，虚虚一按。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光芒万丈的异象。但所有人都清晰地感觉到，脚下的城墙猛地一震！仿佛有一柄无形的、巨大无比的攻城槌，狠狠地撞击在城门及附近的墙面上！
“轰隆——！”
城门楼上的砖石簌簌落下，那道由巨木和铁皮加固了无数次的厚重城门，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呻吟声，门板上瞬间出现了无数蛛网般的裂痕！守城的士兵被这股巨大的震动掀翻在地，口鼻溢血！
一击之威，竟至于斯！
这已非人力范畴，近乎法术神通！
“保护城门！加固！快！”戚远山嘶声大吼，带着亲兵冒着坠石的风险冲下城楼。
清军阵营中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士气大振，进攻的浪潮再次汹涌扑来！
秦渊知道，绝不能让他再发出第二击！否则，城门必破，济南顷刻间便会化为修罗场！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与新力初生的虚浮感。左眼之中，那片微缩的沧海虚影开始缓缓旋转，右眼之中的覆云骤然扩散。他不再犹豫，身形一纵，竟如一只巨鹰般，直接从数丈高的城头跃下！
“将军！”
“秦兄！”
城头上传来苏墨、简心以及无数守军的惊呼。
秦渊身在空中，体内覆云剑道全力运转，玄墨内力不再外放成罡，而是紧紧萦绕周身，使他下坠之势骤然减缓，如同一片被狂风卷动的乌云，飘忽不定地落向城外地面，恰好挡在了桑杰嘉措与济南城门之间！
一人，一剑，直面万千敌军与那宛若神魔的国师！
桑杰嘉措终于停下了脚步，看着独自出城、拦在面前的秦渊，那漠然的眼中首次闪过一丝微讶。“蝼蚁之光，也敢与皓月争辉？”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战场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抚平喧嚣的穿透力，“汝之力量，源自幽冥，却走上歧路，可惜，可叹。”
秦渊横剑于胸，剑身嗡鸣，一股冰冷的、吞噬光线的玄墨气劲在剑锋流淌。“力量无分正邪，唯心所使。尔等纵有通天之力，行此屠戮之事，与邪魔何异？”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坚定。
“天道循环，弱肉强食，乃自然之理。明朝气数已尽，大清当兴，此乃天命。逆天而行，徒增伤亡罢了。”桑杰嘉措摇了摇头，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他再次抬手，这一次，五指微屈，呈龙爪之形，隔空抓向秦渊！
并非针对城门，而是直接针对秦渊本身！
秦渊瞬间感到周身空气凝固，一股无形巨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要将他碾碎！这力量并非刚猛霸道，而是带着一种绵绵无尽、渗透一切的阴柔与冰冷，如同整个大地都化为了他的敌人！
覆云剑法——云谲波诡！
秦渊身形晃动，脚下步伐如踏云履雾，变得虚幻不定。手中长剑划出一道道玄奥的轨迹，剑势时而轻灵如烟，时而厚重如云，将那无处不在的挤压之力或引开，或卸去，或干脆以剑锋蕴含的“吞噬”特性将其悄然化解。他的身影在方寸之地留下道道残影，仿佛同时有数个秦渊在舞剑，堪堪抵住了这隔空一抓。
“咦？”桑杰嘉措轻咦一声，显然对秦渊能如此巧妙地化解他的“大地缚”感到意外。“有点意思。看来你已初步触及‘势’之皮毛。可惜，萤火之光，终是萤火。”
他不再隔空出手，身形一晃，竟瞬间跨越了数十丈的距离，如同瞬移般出现在秦渊面前！一只干瘦、却仿佛蕴含着龙象巨力的手掌，轻飘飘地拍向秦渊的胸口。手掌未至，一股灼热如火、却又带着冰封万物意境的掌风已然临体！
密宗绝学——冰火双叠掌！
秦渊瞳孔骤缩，不敢硬接，覆云剑法再变——沧海横流！剑势陡然变得浩瀚磅礴，剑尖震颤，引动周身气流，化作一道无形的漩涡力场，如同深海暗流，试图将那冰火交织的掌力引偏、吞噬。
“轰！”
掌剑相交，却发出一声沉闷如击败革的巨响！
秦渊只觉一股截然相反、却又相辅相成的恐怖力量沿着剑身狂涌而入，一半灼热如熔岩，一半冰寒如玄冰，疯狂地破坏着他的经脉！他闷哼一声，身形踉跄后退，每一步都在坚硬的地面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仅仅一招，高下立判！桑杰嘉措的内力之深、武学之妙，远在如今的秦渊之上！
“能接我一掌不死，你足可自傲了。”桑杰嘉措语气依旧平淡，再次抬手，掌心中隐隐有红白二气流转，酝酿着更恐怖的一击。
就在这危急关头，济南城头，一道清越的琴音骤然响起！是苏墨！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张古琴，盘膝坐于城楼，十指翻飞，弹奏的并非柔靡之音，而是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破阵乐》！琴音如同无形的波纹，扩散开来，竟隐隐中和了一部分桑杰嘉措那笼罩全场的冰冷精神威压，让城头守军压力一轻。
同时，简心银牙一咬，将数枚金针精准地刺入自己周身几处大穴，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潮红，气息却陡然攀升！她施展了药王谷秘传的“燃元针法”，以损耗生命本源为代价，短时间内激发潜能！她双手连扬，无数淬了麻药、毒药的银针，如同疾风骤雨般射向桑杰嘉措身后的清军阵营，虽无法对顶尖高手造成威胁，却有效地干扰了清军后续部队的跟进，为秦渊减轻了被围攻的压力。
“不自量力。”桑杰嘉措对城头的干扰毫不在意，目光依旧锁定秦渊，第二掌已然拍出！这一掌，威力更胜先前！
秦渊眼神决绝，他知道不能再留手了。他强行压下体内肆虐的冰火劲力，将覆云剑道催谷到极致，左眼沧海怒涛，右眼覆云蔽日！他不再防守，而是选择了进攻！
覆云剑法终极变化——沧海覆云剑！
他整个人与剑仿佛合为一体，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玄墨色流光，主动撞向桑杰嘉措的掌力！剑光过处，空间扭曲，光线暗淡，仿佛连声音都被吞噬！这是凝聚了他所有意志、所有力量、所有对“沧海”与“覆云”理解的至强一剑！
“轰隆隆——！”
这一次的交锋，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以两人为中心，一股恐怖的气浪呈环形炸开，卷起漫天尘土，将靠得最近的数十名清军士兵直接掀飞出去！地面被硬生生刮低了三尺！
烟尘弥漫中，一道身影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而出，重重地摔在济南城墙脚下，正是秦渊！他衣衫破碎，面色金纸，鲜血染红了前襟，握剑的手臂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受了极重的内伤与骨折。
而桑杰嘉措，依旧站在原地，身形未曾晃动。但他那明黄色的袈裟袖口，却被撕裂了一道寸许长的口子，一丝极淡的玄墨气劲，正试图侵蚀那破损之处，被他运功缓缓逼散。
他低头看了看袖口的破损，又抬眼看向挣扎着想要站起的秦渊，漠然的眼中，终于首次出现了一丝名为“凝重”的情绪。
“以重伤之躯，初成之剑，竟能损我衣钵……此子，断不可留！”杀意，第一次从这个看似超然的国师身上弥漫开来。
他不再给秦渊任何机会，身形再动，如同鬼魅般欺近，一指点向秦渊的眉心！指风凌厉，蕴含着他精纯无比的龙象般若功内力，足以洞穿金石！
秦渊内力耗尽，身受重创，已然无力闪避或格挡。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死亡的手指在瞳孔中急速放大。
要结束了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道尖锐到极致的破空声，仿佛从九天之外传来！一道凝练如实质、散发着无尽锋锐与寂灭气息的灰色剑罡，如同跨越了空间的距离，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斩在了桑杰嘉措那点向秦渊眉心的手指之前！
剑罡与指力碰撞，发出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
桑杰嘉措身形微顿，收回手指，看向剑罡袭来的方向，眉头微微皱起。
只见远处的地平线上，一道孤峭如绝峰、冰冷如寒铁的身影，正以一种超越视觉极限的速度疾驰而来！他手中并无剑，但整个人，就如同一柄出了鞘的、欲要斩破苍穹的利剑！
江辰！他终于到了！
而在更远的天际，隐隐有帆影幢幢，战鼓声由远及近，一股强大的水师力量，正沿着运河，朝着济南方向疾驰而来！
援军！海上与江南的援军，终于在这最后关头，赶到了！
【下章预告】
国师杀意滔天，秦渊重伤濒危！关键时刻，孤影剑客江辰携寂灭剑道悍然介入，两大绝世高手对决，胜负谁属？第二百一十五章 《万里求援》，看江辰如何突破重重封锁抵达济南？他带来的援军实力如何？能否扭转济南必死之局？苏墨与简心为助秦渊，皆付出巨大代价，他们又将如何应对接下来的惨烈战局？海上援军的到来，是希望的曙光，还是另一场风暴的开端？济南城下，最终命运，即将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