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骁的手指从背包拉链上松开。屏蔽器还在震动，像块发烫的电池贴在布料内侧。他没再看它，抬脚走进解剖室。
门自动合拢的声音很轻，但还是让他的左臂抽了一下。护腕压着昨天留下的擦伤，红绳从袖口滑出来半截，在冷光下显得格外扎眼。他没脱外套，也没说话，直接走到不锈钢台前，盯着那把染血的解剖刀。
苏念正低头记录数据，听见脚步声也没抬头。“来了。”她说，“dNA比对结果出来了。”
她拿起平板，划了两下。画面放大，是一组细胞残留的显微图像，边缘不规则，带着轻微撕裂痕迹。
“死者指甲里的皮肤组织，和码头钥匙扣上的划痕匹配。”她声音平得像读实验报告，“不是污染样本，是直接接触留下的。”
林骁走近一步，右手护腕抵住笔记本边缘，写下三行字：
E-07-2307 → 钥匙扣 → 划破皮肤 → 直接对抗
他低声说：“不是远程操控，是面对面交手。”
“对。”苏念点头，“那个人知道你会去码头，也知道自己会被划伤。但他没躲。”
林骁皱眉。这就奇怪了。正常人遇到唐糖那种格斗冠军级别的反击，第一反应是防御或撤退。可这个人不仅硬扛，还留下生物证据——要么是故意的，要么……根本不怕被查。
他刚想开口，门又被推开。
周默走进来，手里拎着个银色盒子。他没穿警服，衬衫领口扯开两颗扣子，胡茬比昨天更明显。他把盒子往台面一放，按下按钮。
空中突然浮出一片蓝光，旋转几圈后定型——是个立体建筑模型，楼层清晰，红点闪烁在地下三层。
“陈渊的实验室。”周默说，“全息投影，来源可靠。48小时后，‘完美犯罪’实验启动。”
林骁盯着那红点。“核心是什么？”
“代码。”周默眼神直，“三具尸体里藏着启动程序的关键数据。每一具都对应一段加密逻辑。没有它们，系统无法完成最终迭代。”
苏念抬头：“你是说，有人把信息刻进了死人身体？”
“不止时刻。”周默看向林骁，“是编进去的。就像你写小说，每一个案件结构、推理路径、人物行为模式，都在为这个AI提供训练样本。”
林骁沉默了几秒。他想起自己发过的每一篇推理文，那些看似虚构的情节，是不是早就被人当成算法喂养的素材？
他翻开笔记本，快速翻到一页空白页，写下：
母亲 → 编号13 → 数据源
陈默 → 死亡时间23:07 → 触发点
E-07-2307 → 钥匙扣编号 → 物理载体
然后问：“第一具尸体在哪？”
“市立殡仪馆。”周默说，“编号0714，冷冻保存。身份不明，面部损毁，但体内检测到微量‘a-梦魇’残留。”
林骁笔尖一顿。
0714。这数字他见过。昨晚特聘函上的紫光标记，也是这个数。
他没多说，合上本子。“我要去看尸体。”
“可以。”周默点头，“我已经申请调阅权限。但提醒你——这不只是查案。你在读一个正在运行的程序。每一步，都可能触发预警机制。”
“那就别走常规流程。”林骁说，“我们先提取数据，再反向编译。”
苏念插话：“尸体还没做完完整扫描。如果真有隐藏信息，大概率藏在神经组织或骨骼缝隙里。需要高精度ct加质谱分析。”
“多久能出结果？”
“最快六小时。”
林骁看了眼手表。时间不够。48小时倒计时已经开始，他们拖不起。
他转头问周默：“有没有备用方案？比如提前获取部分数据？”
周默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芯片卡。“这是临时访问密钥，能进殡仪馆内部数据库。但只能用一次，三分钟后自动销毁。”
林骁接过卡，放进背包夹层。“谢谢。”
“别谢我。”周默语气沉下来，“我是给你机会，不是保命符。出了事，没人能救你。”
林骁点头。他知道这话不是吓唬人。
苏念这时走到台边，打开冷藏柜，取出一个密封袋。里面是一小片灰白色组织，标签写着“死者指甲下提取物”。
“我把样本分成两份。”她说，“一份送检，一份留着自测。如果你要去殡仪馆，带上它。万一现场设备受限，可以用便携式pcR做初步比对。”
林骁接过袋子，小心塞进内袋。那里还有紫外线笔、备用机和一直开着屏蔽功能的信号器。
他最后看了一眼全息图。地下三层的红点还在闪。
“我们分头行动。”他说，“我去殡仪馆提尸检数据，你继续分析这块组织，看看能不能找出更多接触痕迹。周队，麻烦你盯住论坛动态，任何关于‘特别班’的新帖，立刻通知我。”
周默挑眉：“你开始下命令了？”
“不是命令。”林骁说，“是分工。我们现在没时间客气。”
周默笑了下，没反驳。
苏念转身去收拾工具箱，白大褂下摆扫过地面。林骁拉上背包拉链，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全息图突然跳动了一下。
红点位置变了。从地下三层，移到了顶层。
三人同时注意到。
“怎么回事？”苏念问。
周默立刻按了几下控制器，试图恢复原状，但图像已经卡住，红点持续闪烁，频率变得不规则。
“被人干扰了。”周默脸色一沉，“信号源被入侵。”
林骁迅速掏出屏蔽器，发现指示灯由绿转红。
“不是外部攻击。”他说，“是内部触发。这台投影设备连过内网，有人通过权限漏洞远程操控。”
苏念马上拔掉电源线。蓝光瞬间消失。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
林骁盯着刚才红点停留的位置。顶层。那是监控中心。
“他们知道我们在看。”他说。
“而且知道你看懂了。”周默补了一句。
林骁没说话。他把手伸进外套口袋，摸到那张芯片卡。温度有点高，像是刚被读取过。
他拿出来一看，表面没有任何变化。但当他用指甲轻轻刮过边缘时，发现一道极细的划痕——像是被人用激光短暂扫描过。
“密钥可能已经被复制。”他说。
周默眯起眼：“谁能在三分钟内完成远程读取？”
“有权限的人。”林骁收起卡，“或者，早就埋好了接收装置。”
苏念这时开口：“你们还记得昨天论坛泄露名单的事吗？当时林骁的身份刚曝光，紧接着就有评论精准@了我们三个。”
“你是说……”周默看向她。
“内鬼不止一个。”她说，“而且，他就在警校系统里，能接触到设备，也能调用数据。”
林骁深吸一口气。这意味着他们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可能被实时监控。
他不能再按原计划走了。
“我不去殡仪馆了。”他说。
两人同时看他。
“改道。”林骁拿出笔记本，翻到一页空白，“我们做个假动作。用另一张卡申请调阅第二具尸体，制造查询记录。真正的目标，还是第一具——但我不会走正规通道。”
周默冷笑：“你想黑进去？”
“不是我。”林骁说，“是‘幽灵协议’。”
他知道沈知微不在场，不能提她的名字。但他相信，只要信号发出，对方一定能收到。
他把屏蔽器调到最大功率，然后打开备用机，输入一串指令。屏幕闪了两下，弹出连接成功的提示。
“数据包已发送。”他说，“三分钟后，殡仪馆服务器会收到一条伪造请求，来自法医档案库Ip。真正的访问路径，会通过离线端口跳转。”
周默看着他，眼神变了。“你小子……真是越来越难控制了。”
林骁没回应。他只问苏念：“组织样本的备份还在吗？”
“在。”
“给我。”他说，“我要带它去一个不会被监控的地方。”
苏念犹豫了一秒，还是把密封袋递给他。
林骁收好，背上包，走向门口。
手搭上门把时，他停下。
“等会儿如果有人问起我的行踪。”他说，“就说我去篮球场了。”
说完，推门而出。
走廊灯光稳定，身后没有脚步声。他知道这一刻起，自己已经脱离了官方视线。
背包里的屏蔽器仍在震动。
他加快脚步，拐进消防通道，向下两层，推开安全门。
外面是警校后巷，晨光斜照在水泥地上，映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林骁摘下护腕，露出右手掌心的老茧。他低头看了眼，轻轻握拳。
然后迈步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