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灵渊城东门的石阶上只留下一道浅淡的脚印。海拉已经走了很久。
她穿过腐沼边缘的枯林,跨过断裂的石桥,脚下没有停顿。改制过的学者长袍被风掀起一角,袖口的家族徽记残片在微光中闪过。右眼暗紫色的光芒时隐时现,像是某种回应。
新熔炉投射的星图在她脑海中清晰存在。那道光指向东方,穿过三重环形迷雾带,终点是一座从未出现在任何典籍中的建筑。
第一层迷雾来得很快。视野缩到五步之内,地面的纹路消失,连星轨仪都失去了定位能力。她停下脚步,从腰间抽出匕首,在地面上刻下第一个微型星轨阵。
刀锋划过岩石,火花一闪。阵法成型瞬间,周围的雾气微微震动,方向校准完成。
她继续走。
第二层迷雾更浓。空气变得沉重,呼吸都有阻力。她再次刻阵,这一次用了左手——撕下的布条缠住掌心,防止血滴落污染阵眼。
第三层迷雾前,她站定。匕首第三次落下,星轨阵完整闭合。就在最后一笔完成的刹那,浓雾如潮水般退去。
森林中央,一座圆形殿堂静静矗立。
白石构筑,无铭文,无装饰。顶部嵌着一块残缺的星轨仪碎片,形状与玄寂当年遗失的零件完全一致。建筑外形与灵渊城的白石神庙相同,但更为古老,石缝里没有青苔,表面也没有风化痕迹。
她走向大门。
距离还有十步时,腰间的秩序之核突然发热。不是震动,是灼烧般的温度透过衣物传来。她没有加快脚步,也没有停下,一步步走到门前。
门紧闭。没有任何机关或符文标记。她抬起断裂的法杖,停顿两秒,然后用杖底轻敲地面三次。
一次。
两次。
三次。
门无声滑开。
内部光线柔和,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光尘,缓慢流动,像某种记忆残留。书架整齐排列,每一排都保存完好,封皮未损,纸张无腐。这些典籍显然受到时间静滞咒文保护。
她走进去。
脚步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她的目光扫过两侧书架,没有停留。直奔中央高台。
台上悬浮着一本厚重典籍。封面以古体镌刻着几个字:玄寂·第一纪元研究手札。
她站在台前。
伸手欲触,却被一股无形力量弹开。排斥力场启动,整座殿堂轻微震颤。她收回手,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
她想起玄寂说过的一句话:“真正重要的知识,只向承担过代价的人开放。”
她撕下左袖。手臂上刻满防御咒文,深浅不一,有些是旧伤愈合后重新刻画的。她用匕首划破掌心,鲜血涌出。
她将血滴在典籍封面上。
血液渗入文字缝隙,光芒一闪。排斥力场消失。
她翻开第一页。
纸页上的内容清晰可读。标题为《光与深渊平衡实验原始记录》。文中记载了葛温如何刻意保留深渊裂隙,利用双极能量波动收割信仰。每一次“净化”行动,实则是人为制造危机,再以神术平息,从而强化信徒依赖。
这是玄寂叛离神国的根本原因。
她继续翻页。每一页都是手写记录,字迹熟悉。有几张附着实验数据图谱,标注着能量流向与信仰峰值的关系曲线。其中一张显示,当光与深渊比例达到临界点时,信仰产出效率提升三百二十七倍。
她翻到中间页。
就在此时,腰间的秩序之核剧烈震动。它自动浮出体外,悬停在胸前,表面泛起银白色波纹。一段星轨符文从中投射而出,缠绕在典籍周围。
符文旋转,重组,最终凝成一行可读信息:
第五卷·终焉平衡式:需三位一体血脉共鸣启动。
她盯着这行字。
没有惊讶,没有激动。她只是伸手,轻轻抚过符文表面。温度依旧滚烫,但她没有收回手。
她合上典籍,将它抱在胸前。转身面向大殿穹顶。
裂缝中有星光透下。不是来自现在的夜空,而是某种更高维度的投影。那些光点排列成熟悉的轨迹,与她体内星轨产生微弱共振。
她的右眼颤动了一下。
暗紫色深处,一抹琥珀色光晕闪过。极其短暂,如同错觉。
但她感觉到了。
深渊的重量,似乎轻了一点。
她站在原地,没有移动。典籍贴着胸口,秩序之核仍在发光。光尘围绕她缓缓流转,像是在确认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她抬起左手,用匕首在掌心再次划开一道伤口。血滴落在地面,却没有渗入石缝。
血珠悬浮起来。
它们自行排列,形成一个微型星轨模型,与头顶的星光呼应。模型稳定后,发出低频嗡鸣。
整个大殿的光尘开始加速流动。书架上的某些典籍自动翻页,露出隐藏的批注内容。其中一本的边缘写着一行小字:“当钥匙出现,门才会真正开启。”
她没有去看那本书。
她的注意力集中在怀中的典籍和胸前的秩序之核上。两者之间的连接尚未断开。符文仍在旋转,第五卷的关键咒文依然可见。
她知道这还不是终点。
但她已经拿到了开启下一阶段的凭证。
她迈步走向门口。
脚步比来时更稳。阳光从门外照进来,落在她的影子上。影子边缘有一道细微的裂痕,形状像断裂的锁链。
她走出大殿。
门没有关闭。留在原地,像在等待下一个访客。
她站在台阶前,抬头看天。星光仍未消散。星图指引已完成它的任务,但在她脑中,新的路径正在生成。
她将典籍紧了紧。
风吹过她的银灰色长发。荆棘辫微微晃动。她抬起手,摩挲着断裂法杖上的裂纹。
然后她转身,面向森林深处。
前方没有路。
但她知道该往哪里走。
她迈出第一步。
地面的血珠模型突然碎裂,化作光点升腾,融入天空。同一时刻,远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像是石头滚落。
她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