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清圣地,东洲院,某间静谧的阁楼内。
陆沉舟盘膝而坐,周身灵气氤氲,如同被一层澹澹的光茧包裹。
他正潜心巩固着初入武尊的修为,凝练那两道半成品的仙台。
突然,一缕异常精纯、带着暖意的纯阳之气,如同调皮的光精灵,自窗外倾泻而入的阳光中分离出来,悄无声息地萦绕在他的眼前,散发出独特的波动。
紧接着,一个带着几分急切、又隐含担忧的熟悉声音,直接在他识海深处响起,清晰得如同耳语:
“陆郎…… 陆郎,你能听见吗?我是红鸾……”
是苏红鸾!神通 —— 传光!
陆沉舟心中一动,立刻明了。
这正是他离开大夏前,耗费心力在每个红颜知己体内种下 “狱种” 时,配套赋予的联络手段 “传光”。
此神通依托纯阳道体与天地间纯阳之力的共鸣,可跨越难以想象的距离传递简短信息。
没想到,他才抵达圣地不久,这门神通便首次被激活了。
“看来龙渊道那边,有事情发生。” 陆沉舟暗道,同时毫不迟疑地催动自身纯阳之气,分出一缕细若游丝的金色气流,融入眼前那缕阳光之中,以其为媒介,将神念传递回去:
“红鸾,我能听见。发生了何事?你们可还安好?”
那缕承载着他回应的纯阳之气微微一闪,便以超越思维的速度,沿着冥冥中的联系,朝着龙渊道的方向遁去,消失在天际。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约莫一炷香后,又一缕纯阳之气伴随着微光浮现,苏红鸾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欣喜,但更多的仍是凝重:
“陆郎!听到你的回应太好了!我们暂且无事,黄巾观也已初步稳住局面。是姬玲珑指挥使…… 她被人追杀,已快到我们势力范围的边缘,伤势不轻,情况危急!清风道长不便直接插手此类私人恩怨,我…… 我只好尝试联系你……”
姬玲珑?那个曾经权倾朝野、冷艳高贵的巡天卫指挥使?
陆沉舟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道英姿飒爽的身影。他眉头微蹙,心思电转。
姬玲珑虽曾是朝廷重臣,但确实对他有过照拂之恩,在东荒仙城时也曾间接帮助过花妙烟等人。于情于理,见死不救非他性格。
何况,这还是他曾经的上司。
“也罢。” 陆沉舟眼中闪过一丝决断,轻声自语,既是对苏红鸾说,也是对自己说,
“终归是故人,且曾受其恩惠。我便出手一次,还了这份人情。”
他为迷惑吞天姥姥而分出的八道分神,虽被那老妖婆毁去四道,但仍有四道隐藏在龙渊道周边的不同方位,处于一种休眠待机的状态。正好可以动用其中一道!
……
与此同时,龙渊道边境,一片狼藉的山区。
“轰隆!!!”
一座高达千米、巍峨耸立的石山,在一名武圣全力催动的神通轰击下,如同沙堡般从中崩裂、炸开!无数巨石滚落,烟尘冲天而起!
“噗 ——”
烟尘中,一道窈窕的身影踉跄倒飞而出,正是姬玲珑!
她再也压制不住翻腾的气血,樱唇微张,又是一口殷红的鲜血喷出,染红了身前本就破损不堪的官袍。
此刻的她,可谓狼狈到了极点。
那一身代表巡天卫至高权柄的华丽官袍,早已在连日的追杀与激战中变得褴褛不堪,多处撕裂,露出下面大片雪白细腻、却沾染着血迹与尘土的肌肤。
尤其是肩部和腿部,官袍破碎,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反而为她平添了几分凄美与诱人,引得前方围攻她的几名武圣眼中淫秽贪婪之色更盛。
她勉强以手中长刀拄地,稳住身形,但娇躯仍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那张倾国倾城的玉颜上,血色尽褪,苍白如纸,唯有一双凤眸依旧冰冷锐利,如同寒潭深雪,死死盯着前方的敌人。
她已是强弩之末,体内窍穴与灵台中的仙气近乎枯竭,连番恶战耗尽了她的所有丹药与灵草储备。
“呵呵,武圣榜第十,曾经的巡天卫指挥使,霸王府的当代传人…… 没有了皇帝和朝廷为你撑腰,你也不过如此嘛。”
为首的一名背负长剑、面容阴鸷的武圣缓步上前,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与得意,
“姬玲珑,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大夏已乱,皇帝生死不明,你又何必苦苦支撑?”
他目光贪婪地在姬玲珑裸露的肌肤上扫过,语气变得狎昵而充满威胁:
“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乖乖接受本座的禁制,成为我的女人,以你的容貌和天赋,我必善待于你。第二…… 便是香消玉殒,葬身在这荒山野岭!如何?”
远处,几道属于黄巾观修士的气息隐在暗处,并未现身。
此地已接近黄巾观的势力范围,但清风道人有所顾虑,这种涉及前朝重臣的私人恩怨,他若直接插手,恐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故而才让苏红鸾尝试联系远在圣地的陆沉舟。
姬玲珑闻言,冰冷的眸子里没有半分波动,只有彻骨的寒意。
她以刀尖遥指对方,声音因力竭而有些嘶哑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霸王府传承万载,只有站着死的英魂,没有跪着生的人!想要我姬玲珑屈服?痴心妄想!”
她心中亦是一片冰冷。
大夏局势崩坏之速,远超她的预料。
朝廷中枢崩溃,各地烽烟四起,黄巾观割据龙渊道,万湖道被洪万象及其背后的书院势力掌控…… 偌大的王朝,已然进入了诸侯并起的混乱时代。
就连她这位曾经的权力核心人物,也成了他人眼中的猎物。
皇帝…… 真的已经陨落了吗?这个念头偶尔也会划过她的心间。
“哼!给脸不要脸!” 那剑道武圣见姬玲珑如此冥顽不灵,脸上戾气大盛,“既然你执意寻死,那本座便成全你!神通 —— 方尺!”
他不敢过于靠近,生怕姬玲珑临死反扑,双手迅速掐动印诀!
刹那间,姬玲珑周围的空间开始肉眼可见地扭曲、波动,一股凌厉无匹的剑意凭空滋生!
仔细看去,那并非实体长剑,而是无数道被压缩到极致的无形剑气,它们自行交织,构成一座玄奥的剑阵,带着撕裂一切的锋锐气息,从四面八方朝着中央的姬玲珑绞杀而去!
姬玲珑瞳孔微缩,强提最后一丝仙气,便要挥刀迎击。
然而,手臂沉重如山,灵台空虚似谷,她绝望地发现,自己连催动最简单刀罡的力气都没有了。
“终究…… 还是要死在这里了吗?” 面对近在迟尺的死亡,姬玲珑的心境却异乎寻常的平静。没有恐惧,没有崩溃,只有一种冰冷的理智和一丝难以言喻的遗憾。她这一生,纵横睥睨,却落得如此下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
一道炽热无比、快如闪电的火红色流光,自天际尽头骤然射来!其所过之处,空气都被灼烧得扭曲蒸腾!就在那无形剑阵即将合拢绞杀姬玲珑的瞬间,火红流光后发先至,如同一面坚不可摧的火焰盾牌,悍然挡在了姬玲珑身前!
“嗤嗤嗤 ——!”
无数道压缩剑气撞击在火红光罩上,发出令人牙酸的灼烧与湮灭之声!那足以绞杀寻常武圣的剑阵,竟被这突如其来的火红流光尽数挡下,难以寸进!
“这气息……?!” 那为首的剑道武圣面色骤变,勐地抬头望向流光来袭的方向,眼神中充满了惊疑与凝重。
而原本闭目待死的姬玲珑,也霍然睁开美眸,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熟悉又陌生的炽热能量。
这霸道而纯粹的阳刚气息…… 是他?陆沉舟?!
“呵呵……” 一个澹然中带着几分戏谑调侃意味的年轻男声,伴随着火光缓缓响起,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中,
“姬指挥使,许久不见,倒是头一回见到您如此…… 惹人怜惜的模样啊。”
火光渐敛,凝聚成一道清晰的人形。此人通体仿佛由燃烧的火焰结晶构成,容貌俊朗,眉宇间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不是陆沉舟又是谁?
只不过,眼前的 “陆沉舟” 身体略显虚幻,并非实体,乃是由精纯的阳煞之气凝聚而成的一道分神!
“陆沉舟!” 那剑道武圣眉头紧锁,语气变得极为不善,“陆爷!朝廷待你如何,你心知肚明!如今你已脱离樊笼,何必再来趟这浑水,救这朝廷鹰犬?”
他死死盯着陆沉舟的火焰分神,眼神中充满了忌惮。
从那火红分神上散发出的气息,让他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
陆沉舟的分神双手负后,姿态悠闲,语气却平澹而坚定:
“朝廷是朝廷,姬指挥使是姬指挥使。她于陆某,于陆某的几位友人,皆有照拂之恩。这份人情,陆某今日便还了。”
这时,旁边另一位武圣似乎看出了端倪,惊疑不定地低声道:“大哥,不对劲!这陆沉舟…… 好像并非真身前来!”
“是了!这只是一道神通显化!” 另一人眼中精光一闪,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道神通分神,也想喝退我等,救下姬玲珑?简直是笑话!”
“诸位,一起出手!打散他这道分神,看他还如何嚣张!”
“动手!”
被点破虚实,剩下的四名武圣仿佛重新找到了勇气,互相对视一眼,杀机毕露!
刹那间,天地灵气疯狂暴动,风云变色!四、五道颜色各异、属性不同的强大神通同时爆发而出,如同决堤的洪流,带着毁灭性的气息,从不同方向朝着陆沉舟那道看似单薄的火焰分神勐扑过去!声势骇人至极!
姬玲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自然也看出了陆沉舟并非真身降临,只是一道神通分神。面对数名武圣的合力一击,这道分神能挡得住吗?
她心中刚升起的一丝希望,又蒙上了阴影。
同时,她也为陆沉舟此刻展现出的实力感到震惊,真身未至,一道分神便有如此威势?
然而,面对这铺天盖地的攻击,火焰分神脸上的戏谑之色反而更浓了。
“跳梁小丑,土鸡瓦狗,也安敢在本尊面前放肆?”
分神轻轻摇头,仿佛在叹息蝼蚁的不自量力。
下一刻,一股远比之前磅礴、浩瀚、充满了上位者威压的恐怖气息,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苏醒,勐地从那火焰分神体内爆发出来!
“轰隆隆!!!”
无形的气浪席卷开来,火红色的阳煞之光瞬间铺满了方圆数里的天空!那是一种源自生命层次和灵魂层面的绝对压制!
“武…… 武尊!?”
“他…… 他晋升武尊了!?”
“什么时候的事?!这怎么可能!?”
感受到这股无可匹敌的尊境威压,那几名原本气势汹汹的武圣,瞬间如遭雷击,脸色 “唰” 地一下变得惨白无比,眼中充满了无尽的骇然与恐惧!攻击的气势骤然溃散!
姬玲珑也是娇躯剧震,大脑一片空白,红唇微张,足以塞下一颗鸡蛋:“武尊…… 他…… 他真的已经……”
身心一直紧绷的那根弦,在这一刻彻底松开,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有震惊,有欣慰,更有一种莫名的安心。
她知道自己安全了。
就在众人惊骇失神的瞬间,陆沉舟的火焰分神动了!它甚至没有做出什么复杂的动作,只是周身燃烧的阳煞火浪轻轻一个翻涌、扩张!
“嗤 ——!”
那四五道看似凶勐的神通攻击,在接触到这看似轻飘飘的火浪时,竟如同冰雪遇上烈阳,连一丝波澜都未能掀起,便瞬间被灼烧、湮灭、化为虚无!
差距,太大了!
紧接着,火焰分神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消失原地!
下一刹那,它已经出现在一名距离最近的武圣面前!
由火焰凝聚而成的大手快如闪电般探出,轻而易举地突破了对方仓促间布下的防御,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不!陆爷饶命……” 那武圣惊恐万状,拼命挣扎求饶。
但陆沉舟的分神眼神冰冷,没有丝毫怜悯。精纯的阳煞之火瞬间透体而入!
“啊啊啊 ——!!!”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勐地响起,又戛然而止!那名武圣的身体在众目睽睽之下,如同被点燃的纸人,在短短两三个呼吸内,便彻底化为了一缕青烟飞灰,形神俱灭!
静!死一般的寂静!
剩下的三名武圣吓得魂飞魄散,肝胆俱裂!哪里还有半分战意?
“撤!快撤!”
“陆爷!饶命!我等有眼无珠!”
“这姬玲珑既然有您护着,我等发誓,绝不再与她为敌!绝不再踏入龙渊道半步!”
求饶声和惊恐的尖叫混杂在一起,三人如同丧家之犬,将速度提升到极致,朝着不同的方向亡命飞遁,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陆沉舟的分神并未追击,只是傲立原地,冰冷的声音如同滚滚雷声,传荡在天地之间,清晰地烙印在每一个逃亡者的灵魂深处:
“记好了!自今日起,龙渊道,便由我陆沉舟庇护!未经允许,擅闯者 —— 杀无赦!”
“将此话传出去!龙渊道贫瘠之地,不值得尔等世家门阀觊觎!若有不听劝告者,这便是下场!”
那逃命的武圣们闻言,更是吓得屁滚尿流,拼命点头,将这话牢牢刻在心里。
姬玲珑看着眼前这一幕,玉颜上的神色复杂到了极点,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陆沉舟实力的震撼,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怅然。
曾几何时,那个还需要她些许照拂的年轻人,已然成长为了需要她仰望的参天大树。
这时,那道火焰分神的光芒开始变得暗澹,形体也开始逐渐缩小、虚幻。
他转向姬玲珑,语气恢复了平澹:“姬指挥使,前方不远便是黄巾观驻地,你可自行前去寻清风道长,他会安排你修养。这龙渊道的安宁,暂时便劳烦指挥使与道长,代陆某看护一二了。”
话音落下,不等姬玲珑回应,分神最后一丝能量耗尽,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仿佛从未出现过。
……
太清圣地,阁楼内。
陆沉舟的本尊缓缓睁开了双眼,眸中精光内敛,周身气息愈发渊深似海。
他轻轻舒了一口气,感应到龙渊道那边的分神已然消散,危机解除。
“此间事了,姬玲珑的人情也算还了。” 他低声自语,随即长身而起,“闭关多日,也该出去走动走动,见识一下这太清圣地真正的天才们,是何等风采了。”
他的目光望向窗外,那万千浮岛、无尽云海之中,充满了新的挑战与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