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盐政衙门的签押房内,张锐轩正低头核对湖广包商的盐引账目,门外突然传来侍卫的通报:“小侯爷,有位自称李虎的汉子求见,说是从京师寿宁侯府来的。”
张锐轩握着笔的手一顿,眼底闪过一丝诧异,李叔怎么跑来了,随即搁下笔道:“让他进来。”
不多时,身着长衫的李虎大步走进来,见了张锐轩便躬身行礼:“少爷,奉侯爷之命,从京城赶来给您捎句话。”
张锐轩示意李虎起身,指了指一旁的椅子:“李叔坐,父亲他可有书信?”
“侯爷未带书信,只让我把话原封不动传到。”李虎直起身,语气郑重起来,“侯爷说,让您‘别只顾着抬头拉车,也要低头看路’,还说——‘不低头看路,小心被路上的绊脚石给栽一个大跟斗’。”
张锐轩听完,非但没有半分凝重,反而低笑出声:“李叔,您回去告诉父亲,他老人家这是多虑了。”
张锐轩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衙门外往来的盐车,眼底带着几分胸有成竹的亮:“我哪能真把京城的人抛在脑后?这次两淮盐业集团公司的三成商股,
我早有安排——京师的勋贵们占二成,让他们跟着分利,自然不会有人出来拦路;
南京那边的勋戚分五分,让他们稳住江南的局面,
宫里的公公们再拿三分,堵住宫里的话头。”
说到这儿,张锐轩转头看向李虎,语气轻松了些:“至于咱们寿宁侯府和建昌侯府,两家合拿剩下的二分就够了。
毕竟这事儿是为了国计民生,咱们占多了,反倒落人口实。”
张锐轩顿了顿,又补充道:“正好劳烦李叔回京城一趟,把这商股分配的章程透给父亲,请他老人家帮着牵牵线,先把几位国公府和侯爷府伯爵府的份额定下来。
有他们撑着,陆定风那些人在京师找的关系,根本成不了气候。”
李虎听完,紧绷的肩膀瞬间松了半截,脸上的凝重也褪去大半,抬手摸了摸下巴,笑道:“原来少爷早把后路铺好了!侯爷还在府里念叨,说您性子太急,怕忘了给勋贵们留余地,看来是白操心了。”
张锐轩转身走回桌前,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折好的纸笺,递到李虎手中:“这是商股分配的明细,每一份对应的出资额和年利预估都写清楚了,您带给父亲,让他按这个跟国公府的人谈——先找英国公、定国公,成国公几家,他们在勋贵里分量重,他们点头了,其他人自然跟着来。”
张锐轩又想起什么,补充道:“对了,宫里那边,让父亲找司礼监的刘公公递个话,就说三成商股里给公公们留的份额,不用他们交钱,两淮盐业的红利,绝不会少了他们的一份,即便是公公乞骸骨了,盐业集团公司按照股本给他们退股养天年。”
李虎接过纸笺仔细收好,起身拱手:“少爷放心,这些话我都记牢了,这就动身回京城,定把事办妥当!”
说罢,李虎又看了眼窗外忙碌的盐政衙门,忍不住感叹:“先前还担心您在扬州孤军奋战,现在看来,您这一步棋,比谁都走得稳。”
李虎刚要转身,脚步忽然顿住,眉头拧成了疙瘩,忍不住回头问道:“少爷,您这商股分出去这么多,还给宫里公公们免了出资的,那您后续改建两淮盐场的钱,又从哪儿来啊?”
李虎可是记得,张锐轩说要改建两淮盐场,使得两淮盐场一年产量达到1400万引,也就是140万吨。这个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没有几百万两银子拿不下来。
张锐轩闻言,眼底闪过一丝算计:“李叔放心,钱的路子早想好了。
一来,湖广、江西的包商保证金已经收上来近二十万两,加上南直隶就有四十万两,可以用了修标准盐田。
二来,等京师勋贵们和南京勋贵们的股金到账,差不多又有五十万两银子。
这九十万两银子可以改建500个标准盐田。剩下的盐业集团公司出售每一斤食盐中拿出一个铜板当盐田建设费用吧!”
张锐轩还有一个大目标,不只是建设盐田,还要顺带建设海堤,将南直隶东边这些滩涂建设成为良田,再卖田建设盐田和海堤。
李虎看见张锐轩胸有成竹,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晚上时候,李贵也从狼山赶到扬州来见父亲李虎。父子夜谈一晚上,第二天李虎又回京师去了。
张锐轩也开始正式接收两淮盐场,到了四月底,两淮盐场都清查完毕,历年的欠账当然是非常多,有几百万两银子没有收上来。
陆定风等人迟迟得不到京师的回应,只能硬着头皮找到张锐轩。
赏颜楼雅间
午后的阳光斜斜洒进来,却照不进陆定风几人脸上的愁苦。
陆定风领着崔家豪、万金有几个盐商,刚进门就对着主位上的张锐轩躬身,往日里的倨傲早已被磨得干干净净,声音带着几分颤意:“小侯爷,您是瓷器,我们是瓦片,您高抬贵手,给咱们留条活路吧!”
张锐轩指尖捏着茶盏,目光扫过几人憔悴的面容,淡淡开口:“陆掌柜这话,倒是把自己放得太低了。
两淮盐商经营多年,哪能是说碎就碎的瓦片?再说你们要活路,南直隶的老百姓就不要活路了吗?”
陆定风身子猛地一僵,随即又深深躬身,额头几乎要碰到桌面,声音里满是破釜沉舟的恳切:“小侯爷明察!先前是我们猪油蒙了心,只想着自己的利,忘了百姓的苦。您要怎么样,尽管划下道来,只要我们能办到,上刀山下火海都认!”
崔家豪在一旁连忙附和,从袖中掏出早已备好的账册递上前:“小侯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是我们自不量力,我们以后愿意听小侯爷你号令,只求小侯爷您高抬贵手,饶了我们这一次。”
张锐轩沉思了一会说道:“饶了你们也不是不成,只是有一点,以后都要按我的规矩来,还有就是你们田租不得超过亩产4成,能不能做到。”
张锐轩知道江南地主心黑着呢?有的人能收六成,还有的收八成,北方地主普遍都是五成。大盐商也是大地主,减租就得从这些大地主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