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澜的手还插在石柱的裂缝里,指尖触到那层暗红纹路时,一股微弱却持续的震感顺着指腹传来。他没有立刻抽手,反而闭上眼,将灵识沉入幻天塔第六层。天机洞悉缓缓展开,识海中浮现出一道模糊的光链,像是某种封印正在松动,裂痕从深处蔓延而出,又迅速隐去。
他睁开眼,掌心一握,将那块晶核残片取出。这是冥主分身被封印时逸出的能量结晶,冰冷中带着灼痛。他将其贴在眉心,冰雷双脉同时运转,提纯其中气息。刹那间,一段不属于此世的记忆碎片冲进脑海——雪夜、断塔、耳坠碎裂的声音,还有一个人影站在废墟前,背对着他,道袍上星月纹路微微发亮。
那人影……和冥主太像了。
夜澜猛地睁眼,呼吸一顿。右臂护腕再度发烫,幻天塔轻微震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封印必须加固。”他低声说,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话音刚落,脚步声由远及近,沉重而稳定,每一步都像铁锤砸在地面。铁无锋背着八柄重锤走进废墟,肩甲上的熔岩葫芦晃了晃,映出残火余光。他没说话,只是走到夜澜面前,点头示意。
夜澜抬手,将晶核残片递过去:“这是冥主分身残留的能量,我需要你用它做阵基材料。”
铁无锋接过,机械义眼射出一道赤芒,扫描片刻后皱眉:“这东西已经被混沌侵蚀过,直接融入阵法会不稳定。”
“我知道。”夜澜说,“所以你要改结构。旧阵太脆,一旦被远程干扰就会崩。我要一个能预警、能抗冲击的新阵。”
铁无锋沉默几秒,忽然蹲下,从背包里取出一块银灰色合金。他敲了敲地面,三声清响,随即开始在地上刻画新纹路。“劫灰混合星陨铁,专克混沌。我加九曲回环结构,震波来了能层层卸力。再嵌一层活纹,有外力侵入会自动收缩示警。”
夜澜看着他动作,点头:“尽快。”
铁无锋没再问,专心布阵。锤尖点地,每一击都精准落在灵脉节点上,合金液缓缓流入旧阵缝隙,发出细微的滋响。
就在这时,空气微微波动,一道白影从虚空中跃出。幽瞳落在夜澜肩头,毛茸茸的尾巴轻轻摆动,发间月牙簪流转微光。她看了眼封印阵,三勾玉瞳孔浮现,低声念出一段古老月文。
随着她的声音,阵法表面突然浮现出一串符链,与她蛋壳内壁所刻文字同源。那些符文如同活物般游走,与铁无锋新刻的灵纹交织在一起。
“这是……”铁无锋抬头。
“前世记忆。”幽瞳开口,声音清冷,“封印不只是困住他,也在遮蔽什么。月神血脉和这阵法有共鸣,我能感觉到它的弱点。”
夜澜盯着那串符链:“你能定位核心节点吗?”
幽瞳闭眼,片刻后指向阵眼东南角:“那里是连接点,也是最脆弱的地方。如果有人想远程操控,一定会从这里下手。”
铁无锋立刻调整方向,将最后一段合金液注入该位置。他取出小锤,在空中划出三道弧线,随即猛然砸下。轰的一声,整座阵法微微震颤,新旧纹路彻底融合,形成一套可伸缩的活阵结构。
“好了。”他说,“现在只要有外力冲击,阵面会先收缩再反弹,同时释放警示波动。哪怕隔着千里也能察觉。”
夜澜点头,伸手按在阵面上。冰纹面具下的眼神微凝,他调动幻天塔第一层的时间流速差,在塔内模拟三次能量冲击测试。每一次冲击都被新阵成功化解,灵纹如呼吸般起伏,稳定而有序。
“稳定了。”他说。
可就在最后一道光纹闭合的瞬间,阵法突然剧烈一震。黑雾从地底渗出,像是有意识般想要撕开新阵。夜澜立刻后退半步,右手横挡在前。
幽瞳反应更快,跃至阵眼上方,尾巴展开成扇形,纯净的月神之力倾泻而下,压住躁动的黑雾。她低声道:“它不想被看清……这封印不只是为了困住冥主,更像是在掩盖什么东西。”
铁无锋迅速激活最终灵纹,合金液完全凝固,形成一道银灰色锁环,将阵眼牢牢封死。黑雾挣扎几下,终究退去,地面恢复平静。
夜澜再次靠近,手掌贴上阵面。
这一次,他感受到了。
一丝极其熟悉的气息,混杂在残余能量中。那不是冥主分身的气息,也不是混沌之力。它更古老,更温柔,像是三百年前某个雪夜,母亲耳坠碎裂时的那一声叹息。
他的手指微微收紧。
“少主?”铁无锋察觉异常。
夜澜没答,依旧闭着眼,感知那丝气息的流向。它短暂出现,又悄然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但那种熟悉感,却像刀刻一样留在识海深处。
幽瞳跳回他肩上,尾巴尖悄悄绽放一朵冰花,随即又迅速收拢。
“你感觉到了什么?”她问。
夜澜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阵面上那道新生的银灰锁环上。“有人在用幻天塔的东西布阵,不止一次。而且……他们早就知道怎么绕过封印机制。”
铁无锋皱眉:“你是说,内部有人泄露了信息?”
“不一定是人。”夜澜摇头,“可能是某种传承路径被污染了。幻天塔源于混沌初开,而冥主……也来自那个时代。”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我母亲留下的耳坠,为什么会浮现塔纹?为什么她会在临死前,把最后的力量注入幻天塔?”
这些问题没有答案。
但有一点他确定——封印强化只是开始。真正的真相,藏在更深处。
铁无锋收起工具,检查了一遍熔岩葫芦的温度,确认无异常后退到角落待命。幽瞳蜷伏在夜澜肩侧,耳朵微微抖动,似乎还在捕捉空气中残留的波动。
夜澜站在原地,右手仍按在阵面上。
风穿过残垣,吹动他的衣角。阵中微光流转,像心跳,像低语,像命运之门被轻轻叩响。
他的指尖忽然感到一阵温热。
低头看去,阵面中央,一点微弱的光斑正在缓慢成型,形状像是一枚断裂的塔心石,边缘泛着淡金色的纹路。
那纹路,和他母亲耳坠上的图案,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