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红袖的手还抓着她的手腕，血誓的金光在两人掌心间跳动，像根烧红的铁丝。叶焚歌刚想开口，肩头猛地一烫，像是有人拿烙铁贴了上去。她低头一看，一道刀口从左肩斜划到肋下，血还没流出来，皮肉已经翻卷。
火剑差点脱手。
“你……”她抬头看楚红袖，话没说完，眼前一黑。
再睁眼时，废墟没了，雨也没了。脚下是滚烫的青石路，热得能烤熟鸡蛋，往前延伸，通向一片烈焰冲天的御花园。花全烧成了灰，树干焦黑扭曲，十二面铜镜悬在半空，围成一圈，每面镜子里都映着她——有的头颅滚地，有的心口插剑，有的被火舌卷着吞进嘴里，还有一面，她正跪在地上，自己把自己的眼珠挖出来。
“这梦……怎么跑出来了？”她低骂一句，掌心剑印烫得像握了块烧红的铁片。
火剑还在手里，剑脊上的“人皇”二字忽明忽暗，像是在提醒她：这不是真的，别信。
她闭眼，深吸一口气，准备按梦里那套“心念归一，神识回体”的法子把自己拽回去。可这次不一样，梦里的时间流速慢得离谱，现实才一瞬，梦里能过半天。现在她闭眼三秒，再睁眼，镜子里的“她”又换了个死法——这次是被楚红袖一剑穿心，血顺着剑刃往下滴。
肩头又是一疼，她抬手一摸，血已经渗出来了，和镜子里那道伤，分毫不差。
“操！”她一脚踹向最近那面镜子，脚尖刚碰到镜面，整个人就被弹了回来，后背砸在地上，火种乱窜，差点炸开经脉。
“不是幻觉……是杀阵。”她喘着气爬起来，火剑横在身前，“谁布的？南宫烈？还是梦里那个嘴欠的自己？”
就在这时，寒气从园子边缘漫了过来。
萧寒站在火光里，左眼缠着的布条还在渗血，右手握着寒霜剑，剑尖拖地，划出一道冰痕。他脸色发青，像是经脉又被寒气反噬，走路都晃。
“你怎么进来的？”叶焚歌吼他。
萧寒没答，目光死死盯着那面映着“叶焚歌自刎”的铜镜。镜中她跪在地上，剑尖抵着咽喉，正缓缓往前送。
他抬手，一剑劈出。
剑光如霜，砸在镜面上，咔嚓一声，裂了道缝。
血，从裂缝里喷了出来。
不是叶焚歌的，是楚红袖的。带着一股药王谷特有的腥气，绿得发亮，像翡翠泡在血里。
叶焚歌瞳孔一缩，猛地扭头看萧寒：“你疯了？！那是她的血！”
萧寒喘了口气，剑尖又抬，指向另一面镜子——那里面，楚红袖被钉在铁架上，四肢张开，胸口插着一把红纹剑，血顺着剑槽往下流。
“破镜，就能断阵。”他声音发颤，“这是幻境，伤不了人。”
“你放屁！”叶焚歌冲过去想拦，可刚动，肋骨处又是一疼，低头一看，新伤——镜子里楚红袖被剖腹的那道，正从她自己肚子上裂开。
她踉跄两步，火剑杵地才没倒。
萧寒的剑已经刺出，直取第二面铜镜。
就在剑尖触到镜面的瞬间，一声闷响从背后炸开。
真实世界的楚红袖从天而降，整个人扑在叶焚歌背上，肩胛处爆开一团血花，位置、形状，和某面镜子里的伤，一模一样。
叶焚歌被撞得往前扑，火剑脱手，滑出三步远。
她回身抱住楚红袖，手一摸她后背，血已经浸透衣料，滚烫。
“你他妈怎么进来的？！”她吼。
楚红袖咧了咧嘴，半边脸都是汗：“血誓认了你……你疼，我睡得着？”她抬手指了指那些铜镜，“镜子里的伤，是真的。每破一面，我就得死一次。”
叶焚歌抬头，十二面铜镜在火光中浮着，镜中她的死状还在变，有的被蛇缠死，有的被雷劈成焦炭，还有一面，她正把火剑插进楚红袖心口，自己笑得像个疯子。
她突然明白了。
这不是让她看自己怎么死。
是让她看——**她怎么亲手弄死楚红袖**。
“所以你们搞这出，是想让我自己动手？”她咬牙，一把抄起火剑，翻身站起，把楚红袖挡在身后，“行啊，来啊！我今天就站这儿，你们想让我杀她，先问问我手里的剑答不答应！”
萧寒站在原地，剑尖还在抖。
他左眼的布条彻底裂开，金瞳暴露在火光下，瞳孔深处，隐约有“人皇”二字在转。
“你清醒点。”他声音低，“这阵法在引你入局。你越护她，镜中死状越狠。”
“那又怎样？”叶焚歌冷笑，“我护定了。你要是再敢碰一面镜子，我不光砸了你的剑，还得把你塞进地宫重新冷冻。”
她话音刚落，十二面铜镜同时一震。
镜面开始旋转，映出的画面越来越快——她杀楚红袖，楚红袖杀她，她被千刀万剐，楚红袖跪着求她去死，她抱着楚红袖的尸体大笑，楚红袖化成灰扑向她……
每一幕，都在她身上留下一道新伤。
肩、背、腿、肋，血顺着破口往下流，火种被逼得在经脉里乱撞，像要炸开。
楚红袖靠在她背上，声音越来越弱：“别看了……闭眼……我能撑住……”
“闭你个头。”叶焚歌咬破舌尖，血腥味冲上脑门，火种猛地一压，强行稳住，“你刚才不是说咱俩是一体的？那现在就给我硬起来！”
她反手把火剑塞进楚红袖手里：“拿着！别死就行！”
楚红袖一愣，手指刚碰到剑柄，火种顺着剑身窜上来，烫得她一哆嗦。
“你干什么？这剑认主——”
“认个屁！”叶焚歌一脚踹向最近那面镜子，“现在它认血！你流的血比谁都多，它不认你认谁？”
镜子没碎，但裂了道缝，血又从缝里涌出来，这次是叶焚歌的。
她闷哼一声，膝盖一软，差点跪下。
萧寒终于动了。
他抬剑，不是劈镜，而是刺向自己左眼。
剑尖抵住金瞳，血顺着眉骨往下流。
“你在干什么？！”叶焚歌怒吼。
“梦从眼入。”他声音发冷，“闭一只，少一半幻。”
剑尖一旋，血喷出来，他整个人晃了晃，单膝跪地。
叶焚歌愣住。
火光中，萧寒的左眼血流如注，可那只金瞳，还在睁着，盯着她，像在看什么她看不见的东西。
“别信梦。”他喘着气，“也别信誓。你看到的，未必是真。”
“那你告诉我什么是真？！”她吼回去，“她流的血是假的？我身上的伤是假的？还是说——我他妈站这儿流血，全是幻觉？！”
没人回答。
十二面铜镜同时嗡鸣，镜面转向她，每一面都映出她抱着楚红袖尸体的画面，只是死法不同。
她忽然笑了。
“你们是不是忘了件事？”她抹了把脸上的血，火种在双瞳里炸开，“梦里那个天天骂我的嘴欠货，从没提过她。说明这局——他也没算到。”
她抬手，火剑横在胸前，剑脊上的“人皇”二字突然一颤，像是要裂开。
“所以这阵，破不了？”她冷笑，“那我就站着，看你们能让我死多少次。”
楚红袖在她背后咳了口血，手却死死攥着火剑。
“别动。”叶焚歌低声道，“我护你。”
“你护个屁。”楚红袖咧嘴，笑得像哭，“我血誓都立了，现在想跑也晚了。”
火光暴涨，铜镜开始旋转，映出的画面越来越快。
叶焚歌盯着最近那面，镜中她正把剑刺进楚红袖心口，嘴角带笑。
她抬起火剑，不是劈镜，而是横在两人之间。
“来啊。”她盯着镜中的自己，“你要是真想杀她，先过我这关。”
镜中她笑了，剑尖往前一送。
现实中的叶焚歌肩头一疼，血喷出来。
她没动。
楚红袖的手还在抖，可火剑没掉。
萧寒跪在地上，左眼血流不止，右手还握着寒霜剑，剑尖指着地面，冰痕蔓延。
十二面铜镜同时震颤，像是在回应什么。
叶焚歌忽然觉得掌心一烫。
低头一看，剑印发光，不是金的，是血红的。
像被点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