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烨醒来时，天已经亮了。床头柜上多了一个银白色的仪器，连着一根管子，另一头挂在输液架上，瓶子里还有半瓶透明的液体。
他看了两秒，坐起来，伸手拔掉了电源。
“嘀——”警报响了，屏幕变红。
门开了，凯斯走进来，第一句话是：“心率太快，你刚醒就这么激动？”
凌烨抓起仪器砸向墙角。塑料壳裂了，液体流了一地。
凯斯没生气，弯腰捡起碎片，打开手腕上的屏幕：“血压160，呼吸也不正常。你现在不能工作。”
“我不用你告诉我我怎么样。”凌烨下床，抓起军装穿上，“我只是怀孕，又不是残废。”
“S级omega第一次怀孕，历史上有三个人因为任务太重流产了。”凯斯声音低了些，“我不想冒险。”
“所以你们就把我当玻璃人供着？”凌烨扣上最后一颗扣子，“通行码被降级，任务全拿走，连吃饭都要打卡。现在连血管都要插管？你们是不是还想给我穿防护服，走路铺地毯？”
“这是为了安全。”
“安全？”凌烨冷笑，“你知道昨天开会发生了什么吗？唐笑笑讲到一半突然停下，说让凯斯补充。雷鸣见我就敬礼，头都不敢抬。他们怕的不是我状态不好，是你在背后压着他们！”
“我没让他们这么做。”
“那你管好你自己就行。”凌烨走向门口，“我不需要你安排一切，也不需要林恩天天盯着我的心跳血压。我不是项目，更不是危险品。”
“如果你不想林恩看着，我可以请假。”凯斯跟上来，“我们去边境星待几个月，等前三个月过了再回来。”
“逃？”凌烨猛地转身，“你觉得我是躲灾的宠物？等孩子生下来再回去被人看？‘看啊，这就是那个被保护的小队长’？”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凌烨逼近一步，“你要把我关起来，直到我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等我连说话都要看你脸色？”
凯斯眼神一沉，气息压了下来。
一股压力落下来，像石头压肩。凌烨膝盖一软，跪在地上，手指撑着地板才没倒下。眼泪止不住地流，喉咙发紧，呼吸都困难。
他知道这是什么——Alpha的命令气息。
最原始的压制，针对omega本能的屈服。
“够了。”凯斯的声音带着威严，“你现在情绪不稳，必须冷静。”
凌烨咬破嘴唇，嘴里有血腥味。他靠着痛感抬起头，眼睛通红：“你敢……用这个控制我……”
话没说完，他扑上去，一口咬在凯斯手臂上。牙齿撕开衣服和皮肉，血立刻流出来。
同时一脚踹向对方肚子。
凯斯闷哼一声，后退撞墙。气息瞬间收回。
凌烨喘着气跪在地上，身体还在抖，但没倒。
“下次再这样，”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们就完了。”
凯斯扶墙站直，低头看手臂上的牙印和血。他没擦，也没包扎。
“我不是想压制你。”他说，“我只是……怕你把自己逼死。”
“我不是你的赎罪工具。”凌烨慢慢站起来，指甲掐进掌心，“也不是你弥补过去的奖杯。你想补偿当年的事，去找别人。别拿我的生活当你的救赎。”
“我知道你恨我退婚那天。”凯斯声音哑了，“我也恨自己。但我现在做的每件事，都不是因为愧疚。”
“那是为什么？”
“因为我看见你改报告时手抖，站着都能打瞌睡，头晕还硬撑着训人。”凯斯上前一步，“我不拦你，你会一直冲，直到倒下。我做不到看着你这样。”
“那是我的选择。”
“可你现在不止一个人。”凯斯指他的肚子，“你扛着两条命。”
凌烨抬手，一巴掌甩过去。
声音很响。
凯斯没躲。
“你没资格替我做决定。”凌烨声音轻，却像刀刮过铁皮，“你可以帮我，可以陪我，但不能命令我，也不能把我锁起来。我不是你的附属品。”
“我不是要锁你。”凯斯抹了把脸，“我是想护着你。”
“护着？”凌烨笑了，“你是要把我变成笼子里的鸟，每天检查吃没吃饱，体温正不正常，然后告诉自己‘我很负责’？”
“至少你能活着。”
“那我活得像什么？”凌烨反问，“一个被圈养的繁殖体？一个不能碰机甲、不能带队、连走路都要报备的废物？”
“没人说你是废物。”
“可你们的行为就是在证明这一点。”凌烨后退一步，“从今天起，我不需要你们的‘保护’。任务还给我，权限恢复，监控关掉。否则，我不在这待了。”
“不行。”凯斯摇头，“风险太大。”
“那你让我走。”凌烨抓起终端，“我现在就申请调离，去外区整备站。那边没人认识我，也不会有人围观我。”
“我不批。”
“你没权力批不批。”
“我是你上级监管人。”
“那就解除监管。”凌烨盯着他，“否则我把联盟的事捅出去。让所有人知道第一舰队私下操控小队长，限制行动自由。”
凯斯脸色变了：“你明知道那不是操控。”
“在别人眼里就是。”凌烨冷笑，“一个Alpha，一个omega，联手管另一个omega。你说外面会怎么传？”
“你是在威胁我？”
“我只是说事实。”凌烨把终端塞进兜里，“给你24小时。权限恢复，设备撤走，否则我走。”
他说完转身走到角落，背对两人坐下，不再说话。
凯斯站在原地，手臂还在流血。他想过去，又不敢动。
门开了，林恩进来。他看了看地上的仪器，又看凯斯的手臂，最后蹲到凌烨身边。
“哥。”他轻声说，“我不是想让你难受。”
凌烨没回头。
“我知道你讨厌被盯着。”林恩继续说，“可你上次体检，血氧低，肝功能也异常。你不吃药，不休息，连营养剂都偷偷倒掉。如果我们不管，你会出事。”
“那是我的事。”
“对你来说是。”林恩低头，“可对我们来说，你是唯一的人。”
屋里安静了。
凯斯走上前，拿块干净布按在伤口上。
“我不撤监控。”他说，“也不会放你去外区。你要走，我跟着。你在哪，我就在哪。你要调离，我就辞职。”
凌烨猛地抬头：“你疯了？”
“我没疯。”凯斯看着他，“十年前我错了，现在我不能再丢一次你。”
“这不是弥补。”
“对我来说是。”凯斯声音低了，“也是因为我爱你。不是因为你是我未婚夫，也不是因为你怀了我的孩子。是因为你是凌烨。那个暴躁、难搞、从来不服输的凌烨。我爱的是这个人，不是身份，也不是肚子。”
凌烨愣住了。
林恩低下头，悄悄擦了下眼角。
凯斯上前一步，单膝跪下，和凌烨平视。
“我不撤保护，但可以换方式。”他说，“任务你可以看，工作也能做。高危项目我接手，夜班我替你值。你累的时候，我接住你。你发脾气，我听着。但你不能一个人扛，也不能把自己逼到绝路。”
凌烨张了张嘴，没说话。
“答应我。”凯斯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别赶我走。”
凌烨抽回手，转过头。
阳光照进窗，落在断掉的管子上，液体一滴一滴，落在地上积成一小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