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岩缝幽深曲折,越往深处,光线愈发黯淡,最终只剩下一片绝对的黑暗。空气阴冷潮湿,带着浓重的土腥气和岩石特有的味道。脚下湿滑,布满了厚厚的苔藓和不知名的粘稠菌类,每一步都需小心翼翼。
白子画指尖亮起一团柔和的灵光,仅照亮前方数尺之地。在这完全封闭的地下环境中,他也不敢过度释放神识,生怕惊动某些沉睡在地底的未知存在。花千骨紧随其后,握着“晨露”剑的手心微微出汗,全神贯注地留意着周遭的一切细微声响与气流变化。
岩缝并非一路向下,而是忽高忽低,时而狭窄得需要匍匐爬行,时而又豁然开朗,出现一个小小的、布满钟乳石的地下洞穴。他们甚至遇到了一处地下暗河,河水冰冷刺骨,深不见底,只能借助岩壁上突出的石块,惊险地跳跃而过。
时间在这片永恒的黑暗中失去了意义。师徒二人沉默前行,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和衣物摩擦岩壁的窣窣声,在这寂静的地底显得格外清晰。
不知走了多久,花千骨忽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
“师父……您听,好像有风声?”她小声说道,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
白子画也早已察觉。前方的黑暗中,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持续不断的、带着空旷回响的“呜呜”风声。这风声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其淡薄的、不同于地底浊气的……草木清气?
有风,就意味着有出口,或者至少是连通着更大空间!
“跟紧。”白子画精神一振,加快了脚步。
循着风声,岩缝逐渐变得宽敞,脚下的苔藓也渐渐稀疏。风越来越明显,带着一股清冽的寒意。前方,隐约出现了一点极其微弱的、不同于灵光的、自然的光亮!
那光亮并非阳光的明亮,而是一种清冷的、如同月光般的银白色,朦朦胧胧,如同隔着毛玻璃看到的一般。
终于,岩缝到了尽头。
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站在一处巨大的、半球形的天然洞窟边缘。洞窟之高阔,远超之前的寒潭洞窟,仰头望去,几乎看不到顶,只有一片深邃的黑暗。而洞窟的中央,并非潭水,而是一片平坦的、布满了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莹白色石笋和石钟乳的“石林”。这些石笋石钟乳并非死物,其内部隐隐有柔和纯净的银白色光芒流转,正是这光芒,将整个巨大的洞窟映照得一片朦胧胧胧,如同置身于一个由月光凝成的梦境之中。
更奇异的是,洞窟并非完全封闭。在他们对面的高处岩壁上,赫然有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裂缝缺口!清冽的寒风正是从那里灌入,在洞窟中形成了持续的风声。而从那个缺口望出去,隐约可见一角深邃的、点缀着稀疏星子的夜空!
他们竟然穿过了厚厚的山体,来到了另一侧的山腹之中,并且找到了一个通往外界的天然窗口!
“这里是……”花千骨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这如梦似幻的银色石林,与外界星光的隐约呼应,让她几乎忘记了连日奔逃的疲惫与恐惧。
白子画也目露异色。他仔细感应着洞窟中的气息。这里的灵气异常纯净,带着一种独特的清冷与宁和,与灵雾谷的生机盎然、寒潭的刺骨冰寒、寂静岭的死寂诡异都截然不同。那些发光的石笋石钟乳,似乎是某种罕见的、能自发吸收并转化天地精华的“月华晶石”矿脉!虽然纯度不高,但如此规模,也是世所罕见。
更重要的是,此地极其隐蔽,入口是那条复杂危险的岩缝,出口则是高悬岩壁的裂缝,寻常人兽绝难发现。洞窟内部空间巨大,有稳定光源(晶石),有通风口,甚至隐约能听到远处有细微的水滴声,或许还有地下水源。简直是一处理想的、天然的隐蔽洞府!
“天无绝人之路。”白子画缓缓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如释重负。连日来的追踪、险境、迷途,似乎在这一刻,看到了转折的希望。
他带着花千骨,小心翼翼地走入那片银白色的石林。脚下是坚硬而温润的晶石地面,空气中流淌着精纯清冷的灵气。他们来到洞窟中央一处相对平坦、由几根粗大的发光石笋环绕而成的区域。
“此地甚好。”白子画观察四周,“灵气纯净独特,地势隐蔽险要,且有天然屏障与出口。可暂作立足之地。”
他立刻行动起来。首先检查了整个洞窟,确认除了那些发光的晶石和一些喜阴的蕨类植物外,并无其他生物,也无危险禁制。然后,他在通往岩缝的入口处布下隐匿与防御阵法,又将岩壁裂缝那个“窗口”巧妙地以幻阵修饰,从外部看去,与周围岩壁无异。
花千骨也欢喜地开始整理这处新的“家”。她收集了一些掉落的、较小的发光晶石碎块,布置在选定的休息区域,充当柔和的光源;又从岩缝附近采集了一些干燥的苔藓和柔软的藤蔓,铺成简单的床铺;甚至发现了一处从岩壁渗出的、汇聚成小潭的清澈地下泉水,水质甘冽,富含微弱的灵气。
当一切初步安顿下来,两人坐在散发着柔和银光的晶石上,看着对面岩壁裂缝外那隐约的星空时,都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从灵雾谷的异变撤离,穿越寂静岭的诡异残影,历经寒潭的冰封回响,遭遇雾蝎的生死围攻,最终通过那幽暗漫长的地底岩缝……他们竟然真的找到了一处如此奇特的安身之所。
“师父,这里……我们叫它什么好呢?”花千骨轻声问道,眼中映着晶石的银光,显得格外明亮。
白子画望着这片静谧而神奇的银色洞窟,略一沉吟。
“便唤作‘星辉洞’吧。”
星辉虽微,可照前路;石隙虽窄,终见天光。
这处意外发现的星辉洞,或许就是他们在这危机四伏的十万大山中,新的转折点与希望所在。
前路依旧漫长,危险并未远离。
但至少在此刻,他们有了一个可以喘息、可以修炼、可以重新积蓄力量的隐秘家园。
希望的光芒,如同这洞中的月华晶石,虽不炽烈,却足以驱散心底的阴霾,照亮继续前行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