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接受询问这件事,临久早已打好腹稿,自然是“如实”回答。
她将自己如何发现异常,如何与丁觉汇合,如何遭遇伏击,以及宗主宁无为及时赶到惊走唐冥等过程娓娓道来,当然,只要是涉及自身的秘密,她全都巧妙地掩盖了过去。
这在她看来并无不妥,毕竟她确实是半路插手,至于丁觉为何会被精准伏击,那恐怕得问丁觉自己,或者调查宗门内部是否有问题了。
所以她也是半头雾水的状态。
对吧,换做常人也一样,问一个半路插手的人你能问出个什么东西来呢?
只是,让临久没想到的是,在她以自己的视角叙述完经过,刘决云忽然停下了脚步,而这时候,两人也已经走到了赤云台边缘的一处僻静宅院门前。
“……”
刘决云转过身,看向临久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起来,不再是之前那种看待有潜力后辈的眼神,而是一种审视!
他紧紧地盯着她。
?
临久被这目光盯得心底有些发毛,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又看了看笔直的双腿,衣裙整洁,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
难道刚才的说辞露出了破绽?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她感觉贴身的里衣瞬间被冷汗浸湿了。
这种事情不是一次两次了。
她生平最怕的就是这种不明所以的审视,光看都不说词儿啊?
他要干嘛?
强忍着内心的不适,临久飞速地在脑中将刚才的话和细节都重新过了一遍,确认实在看不出来,她才硬着头皮,抬起眼睛开口:“长老……怎么了?”
“……”
这时,刘决云这才收回目光,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你不真诚。”说完,径直转身,推开了那扇宅院的木门。
“……”
什么?!
临久被他的话吓了一跳。
心脏猛地一抽。
不真诚?到底是指哪方面的不真诚?是隐瞒了实力?还是关与谁?还是……自己表现的不像自己?倒是说清楚啊!
混蛋啊!
临久心中呐喊,她已经很久没有慌过了。
小心脏啪啪啪跳个不行。
她想追问,但又怕这个行为显得心虚,但若不问,心中就像堵了一块大石,憋闷得慌。
思绪纷飞的时候。
刘决云已经进了宅子。
她便也跟着走了进去,穿过一个栽几株耐寒灌木的小院,来到一处略显昏暗的堂屋前。
看着刘决云马上要踏入堂屋的背影,临久终于忍不住,快走两步,伸手拉住了他的袖袍。
“刘长老!”
她收好姿态,神色严肃,“请您明示,您说弟子不真诚,究竟是指的哪方面?弟子……心中实在不安。”
她必须弄清楚,这个“不真诚”的帽子,到底扣在了哪个地方。
要不然晚上睡觉都睡不安稳。
刘决云停下脚步,偏过头,看着她的小脸,看着她眼中的焦虑,脸突然不怎么绷着了,然后嘴角微微扯动,露出一个笑容,说了两个字:“实力。”
临久沉默了。
原来是指这个。
的确,以她明面上表现出来的修为,能在宗师级强者唐冥手下支撑到宁无为赶来,确实显得不太合理。
但她一直以来,无论是作为“灵心”还是“金铃儿”,越阶对敌,凭借底牌手段周旋于强者之间,早已是常态,她自己都快习惯了这种“不合理”。
既然不是那种怀疑性的,那就好办了。
她没有沉默太久,抬起头,嘟起嘴,用委屈语气辩解道:“我不是说了么?是宗主赶来得及时,而且……而且那唐冥老贼,他……他觊觎我的身子,出手有所顾忌……”
反正那家伙都已经死了,怎么说也无所谓了,安息吧,死老头。
“或许吧。”
刘决云很随意的应了一句,似乎根本就没有把这件事这话题放在心上。
而且,临久那委屈的模样,让他心中有些好笑,这小妮子真是越说越没边了,唐冥那老东西喜好男风在高层几乎不是秘密,怎么可能觊觎她的身子?净编些蹩脚的借口。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宗门内稍微有点本事的人,身上都有底牌或者机遇,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既然不想说那他也懒得问。
“……”
好像又说错话了。
她刘长老不知道是不信还是没听进去,但心中一阵无语,也确实,自己急昏头了,找了个非常别扭的借口。
好在刘决云也兴致缺缺,不再深究,临久懒得纠缠这个话题,只是心中对刘长老更多了点警惕心。
嗯,这是一个很会观察的老头。
踏入堂屋,一股浓烈而混杂的气味立刻扑面而来,临久嗅了嗅,忍不住皱眉,然后抬起衣袖掩住口鼻。
屋子里满是新鲜血水的腥气和各种丹药味道。
她心中暗忖,若是冰冷的血,气味或许还不至于如此冲人,但这温热的血味,让人本能感到不适。
谁在里面呢?
临久心中已经隐隐有一个猜测。
没等她靠近里间的床榻,目光便先被坐在床对面一个小小的身影吸引。
那是一个男孩,穿着一件白色衣衫,他额头顶端,生着两只小巧的龙角。
正是那个疑似西海浮生氏的妖族小男孩。
他安静地坐在一张小凳子上,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眼神望着门口方向。
见到刘决云和临久进来,他也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没有任何表示,似乎有些怕生。
临久只扫了他一眼,心中便已了然躺在里间床上的人是谁了。
毫无疑问,是她的那位大师兄,丁觉。
想到这里。
她赶紧快走几步,绕过屏风来到床前。
“…”
果不其然,丁觉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额头上布满细汗,显然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他胸口缠着满满的白布,有血色渗出,气息很微弱。
“师哥!”
临久惊呼一声,立刻扑到床边,半跪下来,伸出手,做出想触碰又不敢的状态,满脸写满了担忧,“怎么……怎么会伤成这样?!”
当然,这夸张的反应都是她装出来的。
虽然她确实有些惊讶于丁觉伤势之重,但远不至于如此失态。
而且,现在她心里还有点疑惑。
青灵宗好歹是名门大派,丁觉也算是挺受重视的弟子。
受了重伤后,怎么会被安置在这处宅院里,看起来……像是要放弃治疗了一样!